第13章 十六铺・人贩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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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六铺・人贩迷网

 

1931 年八月初七,十六铺码头的晨雾还未散尽,搬运工的号子声里便炸开了惊叫。顾曼殊的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怀里的海鸥相机随着步伐颠簸,镜头掠过码头铁锚时,她看见锈迹斑斑的钢链上缠着半截红绳,绳头浸着暗褐色的血渍 —— 与三个月前外滩浮尸案的红绳编织方式分毫不差。

"顾小姐,第三具了。" 穿短打的老船工蹲在趸船边,浑浊的眼球盯着江面,"卯时初刻看见浮尸漂过,腕上红绳缠着三圈死结,和七月十五沉江的蜡像一个样......"

林深的呢子大衣领口竖起,遮住半张脸。他盯着江面翻涌的浊浪,耳后根微微发潮 —— 轮渡爆炸的火光尚未从记忆中褪去,雪梅临终前的银戒却己在江底长眠。当他蹲下身查看红绳时,发现绳股间夹着极细的金属丝,在晨光中泛着锑元素特有的冷光。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 林深忽然抬头,望向正在记录的顾曼殊,"红绳上的锑粉含量比前两具更高,说明凶手调整了剂量。九刀,去查福记航运昨夜的卸货记录,特别是从新加坡驶来的 ' 海澜号 '。"

陈九刀的斧头扛在肩上,震得栈桥木板吱呀作响:"老子早盯着周鹤年的义子了。昨夜三更看见他带着几个戴白手套的人进了仓库,扛的木箱上印着 ' 医用器械 ',倒像是......" 他忽然顿住,盯着红绳上的骷髅头银饰,"倒像是装尸体的铅盒。"

顾曼殊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疾走,忽然听见码头入口传来汽车鸣笛。黑色奥斯汀里钻出几个戴白手套的巡捕,为首者腰间的配枪皮套泛着新上的蜡光 —— 正是周鹤年的心腹,曾在霞飞路血案中出现的安南巡捕头目。

"都让开!" 巡捕长的警棍敲在栏杆上,目光落在林深身上时却突然结巴,"林、林少爷,周探长吩咐过......"

"周鹤年现在还在巡捕房地下室。" 林深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着怀表链,"不过我更好奇,贵辖下的福记航运,为何总在浮尸案后运送 ' 南洋橡胶 '?就像这红绳里的金属丝,和橡胶园的缆绳如出一辙。"

巡捕长的脸色青白交加,忽然听见江面传来 "扑通" 声。戴斗笠的船娘划着舢板经过,船尾拖着的水痕里,漂着半张撕碎的船票,右下角盖着 "鹤记航运" 的红戳,日期正是 1928 年 7 月 15 日 —— 林氏夫妇沉江的日子。

"顾小姐,联系新加坡的《星洲日报》。" 林深起身时摸了摸红绳上的死结,"查 1928 年至今,从南洋到上海的人口贩卖路线,特别是标注 ' 橡胶园杂工 ' 的年轻女性。" 他忽然望向十六铺码头的仓库群,"周鹤年用航运公司做掩护,白秋生的制药厂做中转站,而那些被拐卖的女学生......"

"都成了 ' 白面 ' 的实验体。" 顾曼殊接过话头,翻开从沉箱捞出的账册,"第三十七号实验体的备注写着:' 锑粉过敏,血液作废 '。" 她忽然指着红绳上的银饰,"每个死者腕间的骷髅头,其实是白秋生实验室的淘汰标记。"

陈九刀的斧头重重磕在栈桥上,木屑飞溅:"老子去仓库抓活的!周鹤年的义子昨晚搬的铅盒,保准装着没来得及抛尸的姑娘!" 他忽然转身,盯着林深,"你当年在沉箱看见的戴白手套的人,是不是就是白秋生?"

江风送来远处的汽笛,惊起一群水鸟。林深望着水天相接处,十二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货轮爆炸前,穿白大褂的身影在甲板上调试金属箱,箱盖边缘的樱花徽章,与霞飞路血案的细菌箱完全一致。

"是他。" 林深低声说,"1928 年的沉江案,周鹤年负责杀人灭口,白秋生负责处理尸体 —— 用锑粉防止尸体腐烂,用红绳标记实验品,最后借黄浦江的潮汐,让尸体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出现。"

顾曼殊的镁光灯突然亮起,定格了红绳死结的特写:"这个结叫 ' 九曲锁魂结 ',是洪门处理叛徒的私刑标志。周鹤年用帮会规矩掩盖杀人,白秋生用化学手段伪造现场,两人一明一暗,把黄浦江变成了天然的停尸房。"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响巳时,三人组跟着血迹走向福记航运的 3 号仓库。铁门上的锁孔还淌着机油,显然刚被撬开不久。陈九刀的斧头劈开木门的瞬间,煤油灯的光映出满地的橡胶碎屑,中央摆着六个标着编号的铅盒,锁扣上的骷髅头图案,与雪梅戏服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编号 17 到 22。" 林深蹲下身,发现铅盒内侧刻着《牡丹亭》的工尺谱,"《寻梦》《写真》《婚走》...... 白秋生用唱段给尸体编号,就像他在跑马厅给赛马注射试剂。" 他忽然抬头,望向仓库深处的暗门,"里面有更完整的运输记录。"

暗门后的密室充满福尔马林的气味,墙上挂着巨幅航运图,每个港口都贴着女学生的照片,孟蝶衣的档案夹赫然在列:"扬州盐商遗孤,昆剧功底优异,血液含稀有抗体......" 顾曼殊的指尖划过备注栏,"白秋生选中她,不仅因为复仇,更因为她的血能稳定 ' 白面 ' 的毒性。"

陈九刀的斧头踢开地上的账本,发现每笔 "橡胶" 运输记录旁都标着血型:"A 型血 37 箱,B 型血 22 箱...... 老子懂了!他们按血型分类拐卖,再借航运公司运往南洋的制毒厂!"

话未说完,仓库顶部传来瓦片碎裂声。白秋生的助手戴着防毒面具跃下,手中的汤姆森冲锋枪扫出火舌。陈九刀的斧头本能劈向枪管,却在看见对方腕间的樱花纹身时顿住 —— 那是 731 部队的标记,与沉箱里的细菌箱相同。

"林深,你以为拿到账册就能阻止帝国计划?" 助手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三十七名女学生只是开始,南洋的橡胶园里,还有三百个 ' 孟蝶衣 ' 在等着抽血......"

顾曼殊趁机拍下墙上的航运图,镁光灯照亮了图中用红笔圈住的 "新加坡橡胶园",旁边标注着 "锑粉提炼中心"。她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笔记:"南洋橡胶园的股份转让,是一切罪恶的开端。"

林深的手指划过航运图上的航线,忽然发现所有抛尸点都对应着《牡丹亭》的唱段发生地:十六铺码头对应《闹殇》,外滩对应《游园》,龙华寺对应《离魂》。他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冷:"白秋生,你用昆曲做杀人密码,却忘了每折戏的结尾,都是正义的觉醒。"

密室外突然传来警笛声,法租界的安南巡捕终于赶到。助手趁机引爆烟雾弹,撤退前扔下句话:"七月十五的轮渡爆炸,只是给你们的警告。下一次,黄浦江的水,会染红整个外滩......"

烟雾散尽时,密室里只剩六个空铅盒,墙上的航运图被撕去了右下角。顾曼殊捡起碎片,发现上面画着个青铜罗盘,中央刻着半朵牡丹 —— 正是沉箱顶部的浮雕图案。

"深哥," 孟蝶衣的声音从仓库外传来,戏服水袖染着血迹,"周鹤年的义子在码头被捕,他身上搜出的钥匙,能打开城隍庙金店的暗格。" 她忽然望向江面,"还有,白秋生的制药厂今晚要转移 ' 货物 ',那些被拐卖的女学生......"

"在锅炉里。" 林深接过话头,掏出从铅盒里找到的工牌,"白秋生用蒸汽管道制造密室,就像他在纺织厂做的那样。但这次,他要毁尸灭迹。"

陈九刀的斧头在掌心拍得山响:"老子去闸北工业区!当年阿秀就是死在纺织厂的锅炉旁,这次就算把制药厂拆了,也要把姑娘们救出来!"

顾曼殊忽然指着工牌背面的摩尔斯电码:"这是求救信号,来自一个叫 ' 陈秀兰 ' 的女工 —— 她本该是第三号浮尸,却还活着。" 她望向林深,眼中闪过希望,"沉箱里的蜡像,可能只是幌子,真正的受害者,还在等着我们。"

十六铺码头的雾渐渐散去,露出江面上的 "海澜号" 货轮,烟囱里冒出的黑烟遮住了半个太阳。林深望着红绳上的骷髅头银饰,忽然明白,周鹤年和白秋生的人贩网络,就像这黄浦江的潮水,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无数冤魂的呐喊。

"顾小姐,把航运图和工牌照片发给《申报》。" 林深将红绳收进证物袋,"标题就叫《十六铺码头的红绳密码》,副标题......" 他望向孟蝶衣,"《三十七名女学生的海上浮尸簿》。"

孟蝶衣点头,水袖扫过航运图上的樱花标记:"深哥,我昨晚梦见雪梅了。她站在江面上,腕间的红绳缠着三十七朵白玫瑰,每朵花都朝着太阳的方向开。"

陈九刀忽然望着江面,想起雪梅最后说的 "扬州的糖炒栗子"。他抹了把脸,斧头刃口在地面划出火星:"老子现在就去闸北,要是白秋生敢动那些姑娘,老子的斧头,就砍了他的实验室。"

顾曼殊在笔记本上写下新的线索:红绳、骷髅头银饰、航运图,十六铺案不仅是新的浮尸,更是跨国人口贩卖的冰山一角。当陈九刀的斧头劈向制药厂的铁门,黄浦江的潮水正将罪恶冲向更广阔的海洋,而我们的追查,才刚刚触碰到人贩迷网的边缘。

当三人组离开仓库时,码头的搬运工正在清理红绳碎片。顾曼殊忽然发现,碎绳里藏着半片纸页,上面用昆曲工尺谱写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字迹未干,显然是凶手留下的。

"这是《牡丹亭?游园》的唱词。" 林深忽然说,"白秋生用杜丽娘的唱段标记每个受害者,就像他在霞飞路用白玫瑰。但他不知道,杜丽娘能还魂,是因为有人记得她的冤屈,而这些被拐卖的女学生......"

"我们会让她们回家。" 顾曼殊轻声说,握住林深冰凉的手,"就算要翻遍整个南洋,查遍每条航线,也要让红绳不再漂流,让骷髅头银饰不再发光。"

陈九刀的斧头突然指向江面的货轮:"看见船头的樱花徽章了吗?那是 731 部队的标志。老子当年在闸北见过他们的卡车,装的不是货物,是活着的姑娘。"

江风送来远处的汽笛,惊起一群水鸟。林深望着水天相接处,忽然露出苦笑 —— 周鹤年和白秋生的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从城隍庙的金簪到十六铺的红绳,从龙华寺的铜钟到大世界的镜箱,每个案件都是人贩网络的一环,而核心,是南洋橡胶园的股份、黄浦江的沉箱,以及那三十七名女学生的鲜血。

"九刀,闸北制药厂的锅炉,用的是和纺织厂一样的蒸汽管道。" 林深忽然说,"白秋生会用三氯甲烷迷晕受害者,再通过管道输送到货轮,就像他在跑马厅用哨声控制赛马。"

陈九刀点头,斧头在掌心拍得山响:"老子知道该怎么做。当年在纺织厂没救下阿秀,这次绝不让悲剧重演。"

顾曼殊望向码头的钟楼,时针即将指向正午:"《申报》的号外应该己经发行,全上海都会知道红绳的秘密。周鹤年和白秋生,再也无法用 ' 水鬼索命 ' 的传说掩盖罪行。"

十六铺码头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生锈的铁锚上。顾曼殊摸着口袋里的红绳,忽然发现死结处刻着极小的 "救" 字 —— 那是受害者在临终前,用指甲刻下的希望。她忽然明白,这些红绳不仅是死亡的标记,更是求生的呐喊,是三十七名女学生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控诉。

当三人组登上福特 T 型车时,街角的报童正在叫卖号外:*"十六铺惊现红绳浮尸!背后牵扯跨国人口贩卖!"* 顾曼殊望着报纸上的红绳特写,忽然发现绳头的银饰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像极了孟蝶衣戏服上的牡丹刺绣 —— 那是罪恶的印记,却也终将成为正义的路标。

黄浦江的潮水继续涨落,十六铺码头的故事还在继续。但这一次,有三个身影逆着潮水而上,用智慧、勇气和永不熄灭的正义之火,在人贩迷网中劈开一条血路。红绳会断,骷髅头会碎,而那些被拐卖的女学生,终将在他们的努力下,找回属于自己的名字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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