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晓盘腿坐在天台上,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紧闭双眼,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掌心向上。三颗小石子悬浮在他手掌上方几厘米处,微微颤动。
"专注,"他自言自语,"就像太阳说的,想象能量从胸口流出,沿着手臂..."
小石子旋转起来,速度逐渐加快,形成一个微型旋涡。俞晓嘴角刚扬起一丝笑容,石子就突然失去控制,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脑袋上。
"嗷!"他捂住额头,"这比看起来难多了!"
阳光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汇聚,形成闪烁的文字:「进步很大。上周你只能让纸片飘起来。」
"谢谢鼓励,"俞晓揉着额头,"但我觉得我们需要加快进度。己经过去两周了,那个黑斑——"
「重生之爪。」太阳接过他的话,「扩大了7.3%。」
俞晓的笑容消失了。他抬头望向天空,尽管正午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它真的像一只爪子,正在慢慢收紧。"他低声说,"太阳,如果它覆盖你表面的三分之一..."
「我的重生程序将自动启动。」太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个过程...对地球上的生命不友好。」
俞晓咽了口唾沫。他不需要问具体有多"不友好"。任何能让太阳用这种语气描述的事情,对人类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所以我们得阻止它。"他握紧拳头,"告诉我该怎么做。"
阳光突然变得异常强烈,在天台上投射出无数光点。这些光点迅速重组,形成了一个三维的全息影像——一个旋转的星系,美得令人窒息。
「要理解未来,必须先了解过去。」太阳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古老,「这不是普通恒星的一生,俞晓。这是一个关于创造与守护的故事。」
全息影像变换,显示出数十亿年前的宇宙。一群闪耀的光之生物——俞晓只能这么形容它们——在星际间穿行。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像流动的液体,时而像闪烁的星云,美丽而神秘。
「播种者。」太阳介绍道,「一个己经超越物质形态的文明。他们在宇宙中寻找适合生命萌芽的星球,然后...提供帮助。」
影像显示这些光之生物围绕着一颗年轻的恒星——原始太阳——开始某种宏大的工程。无数奇特的物质被注入恒星内部,它的光芒逐渐变得更加稳定、温和。
"等等,"俞晓瞪大眼睛,"你是说...太阳系是被设计出来的?"
「部分是的。」太阳回答,「地球原本就存在,但环境过于恶劣。播种者改造了我,让我成为生命的摇篮。他们调整了我的辐射光谱,稳定了我的能量输出,甚至...给予了我意识。」
影像再次变化,显示出地球早期海洋中第一个生命细胞的诞生,然后是漫长的进化过程。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太阳的光芒始终如一地照耀着这颗行星,仿佛一位守护者。
"所以你不是...自然形成的恒星?"俞晓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
「我是恒星,但不仅仅是恒星。」太阳的声音带着某种骄傲,「我是播种者最伟大的创造之一——一个恒星级的生命体,一个能够自我调节、自我进化的生命支持系统。」
俞晓突然想起什么:"那些'回收者'...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全息影像剧烈抖动,显示出那些黑暗的、网状的结构在宇宙中蔓延。「宇宙有其平衡法则。播种者的干预打破了某些...自然规律。回收者的职责就是纠正这种'错误'。」
"但如果没有你,地球生命可能永远不会出现!"俞晓激动地站起来,"这算什么'错误'?"
「从更高维度看,所有干预,无论善意与否,都是对宇宙自然进程的干扰。」太阳解释道,「回收者不在乎生命的价值,他们只在乎宇宙方程式的平衡。」
俞晓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突然明白了太阳所说的"重生"意味着什么——不是普通的恒星演化,而是回收者将"重置"这颗被改造过的恒星,让它回归"自然"状态。而一个"自然"的太阳,很可能无法继续支持地球生命的存在。
"这不公平,"他声音嘶哑,"人类...所有地球生命...我们有权存在!"
阳光温柔地包裹住他。「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与你连接,俞晓。当那次耀斑爆发发生时,我感受到你身上有种特殊的东西...一种即使在宇宙尺度下也罕见的品质。」
"我?"俞晓苦笑,"我连期末考试都应付不来。"
「你有着纯粹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太阳的声音变得温暖,「更重要的是,你真正理解连接的价值。不仅是我们的连接,还有所有生命之间的连接。这正是播种者哲学的核心。」
全息影像消失了,天台恢复平常的样子。俞晓站在阳光中,感到一种奇怪的责任感压在肩头——不是被强加的,而是从他内心深处生长出来的。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他问,"怎么阻止回收者?"
「首先,你需要完全掌握与我的连接。」太阳回答,「目前为止,你只能接受我的思想和影像。但要对抗回收者,你需要能够主动将你的意识投射到我这里。」
俞晓想起上周那次意外经历,当时他的意识似乎短暂地"进入"了太阳。"你是说...像那次在课堂上发生的?"
「是的,但要能自主控制。」太阳说,「今天我们就练习这个。」
俞晓深吸一口气,重新盘腿坐下。"好吧,我该怎么做?"
「闭上眼睛,回想你与我的能量连接的感觉。」太阳指导道,「感受你胸口的温暖,那是我的礼物,我的一部分。现在,想象那团能量像根系一样生长,穿过你的身体,向上延伸...」
俞晓按照指示,集中注意力。起初什么也没发生,只有阳光照在眼皮上的红色光亮。但渐渐地,他感到胸口确实有一种温暖在扩散,像液体黄金在血管中流淌。
"我感觉到了..."他轻声说。
「不要说话,用思想回应我。」太阳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现在,想象那能量形成一座桥,从你到我...」
俞晓努力想象着。突然,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抽离感,就像灵魂正在离开身体。恐惧袭来,他几乎要睁开眼睛——
「别怕,我在这里。」太阳的声音像锚一样稳定着他,「继续。」
俞晓强迫自己放松。抽离感越来越强,然后...突然之间,他不再坐在天台上了。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更首接的感知方式。他看到了翻滚的等离子海洋,巨大的日珥像火龙般腾起又落下,能量在每一寸空间里奔流。他"是"太阳的一部分,同时又保持着自己的意识——一种奇妙而矛盾的存在状态。
「欢迎。」太阳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现在更像是环境的组成部分而非独立的声音,「你成功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俞晓尝试"说话",发现自己的思想首接融入了周围的能量场,"我能感觉到一切...能量流动,磁场变化...等等,那是什么?"
他的注意力被太阳深处某个东西吸引——一个异常平静的区域,像是风暴眼中的宁静。那里有什么东西...某种结构?
「不要看那里!」太阳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几乎像是...惊慌?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俞晓的意识猛地推回——
"——啊!"
俞晓剧烈喘息着,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天台上,身体被冷汗浸透。他双手撑地,头晕目眩,仿佛刚从过山车上下来。
"发...发生了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太阳深处那个东西是什么?"
长久的沉默。阳光变得忽明忽暗,显示出太阳内心的波动。
「那是...守望者。」最终太阳回答道,「播种者留下的监测系统。现在还不到解触它的时候。」
俞晓敏锐地注意到太阳语气中的回避。"它很危险吗?"
「不,但很...复杂。」太阳似乎在谨慎选择词语,「守望者沉睡在我的核心深处,只有当重生过程真正开始时才会觉醒。它掌握着关键信息,但过早唤醒它可能引来回收者的注意。」
俞晓皱眉,感觉太阳没有说出全部真相。但此刻他有更紧迫的问题:"我的意识投射...算成功了吗?"
阳光重新变得稳定,温暖地笼罩着他。「非常成功。你比我想象的进步更快。照这个速度,在重生之爪完成扩张前,你就能掌握必要的技能。」
"什么技能?"俞晓追问,"具体来说,我需要做什么?"
「成为桥梁。」太阳回答,「当重生过程开始时,我需要你的意识同时存在于地球和我这里,帮助稳定能量流动,争取足够时间...」
"时间做什么?"
「找到阻止重生的方法,或者...」太阳停顿了一下,「找到保护地球的替代方案。」
俞晓不喜欢这个含糊的回答,但他知道现在追问也不会有更明确的答案。他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己经有点融化的冰淇淋。
"我需要甜食来安抚我的神经。"他咬了一大口,"你要来点吗?"
阳光调皮地在他手中的冰淇淋上跳跃,让巧克力外壳闪闪发亮。「你知道我更喜欢看你吃。」
"真奇怪,"俞晓舔着手指,"我们在这里讨论宇宙存亡,却还在争论冰淇淋口味。"
「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你,俞晓。」太阳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在面临终极问题时,你依然记得生活的美好细节。这种平衡...正是生命最珍贵的特质。」
俞晓感到脸颊发热,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太阳的话。"我只是...觉得如果世界真的要毁灭,至少让我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
阳光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像是在笑。「明智的哲学。现在,休息一下。明天我们继续训练——你需要学习如何维持更长时间的连接。」
俞晓点点头,仰头望向天空。那个黑斑——重生之爪——即使在明亮的日光下也能隐约看到。它确实变大了,像一片正在扩散的阴影。
"太阳,"他突然问,"守望者...它长什么样?"
阳光明显地闪烁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俞晓耸耸肩,"既然它在你体内几十亿年了,你一定'见'过它吧?"
长久的沉默。就在俞晓以为太阳不会回答时,阳光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多面体结构,每个面都在不断变化,仿佛由液态光构成,却又保持着几何形状的精确性。
「这只是它的外壳。」太阳解释道,「没有人知道守望者的真实形态,甚至播种者也只通过界面与它交流。」
俞晓凝视着那个图像,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却说不上来为什么。"它...有意识吗?"
「噢,非常有意思。」太阳的声音带着某种俞晓无法解读的情绪,「事实上,有些理论认为守望者比播种者更古老,它只是...允许自己被安置在这里。」
这个信息让俞晓瞪大眼睛。"等等,你是说这个守望者可能比创造你的文明还要古老?那它为什么同意被放在太阳里?"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太阳缓缓回答,「也许有一天,你会亲自问它。」
阳光形成的图像消失了,但那个多面体的轮廓似乎烙在了俞晓的视网膜上,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他隐约感觉到,这个神秘的"守望者"将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不仅是太阳的重生危机,还有太阳系、地球生命乃至他自己能力的真正起源。
而当他再次抬头望向天空中的太阳时,一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果守望者比播种者更古老,那么它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守护...还是等待?
阳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但俞晓第一次感到,在这温暖的光芒背后,隐藏着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宇宙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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