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水芦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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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水芦村

 

风雪在南屿州的大地上肆虐、盘踞,不知己吞噬了多少个日月轮转。

它似乎犹嫌不足,将冰冷那股刺人的寒意蛮横地伸向了毗邻的宝芦州。

宝芦州,这片曾以“遍地牧草如茵,湖泊星罗棋布”而自傲的丰饶之地,如今只剩下死寂的冰封。

昔日如镜面般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泊,凝固成一片片坚硬、惨白的冰盖,了无生气,就连湖中的鱼虾也被冻住。

曾经如绿色海洋般随风起伏的牧草,那些滋养了无数牛羊的草毯,在酷寒的风雪覆盖下,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拨开积雪,只得绝望的瞧见那寸根不扎的冻土。

湖岸边,散落着成群的牛羊尸体,被冻得僵硬扭曲,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挣扎的姿态,皮毛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这场风雪来的蹊跷,也来的仓促。

曾经那漫山遍野的翠绿的底色,被这漫天风雪彻底抹去,只留下望不到头的、令人窒息的苍茫。

而在最寒冷、最靠近南屿州边境的一个名为“水芦村”的小村,卷缩在风雪的严寒里,村里一座破败的小院外边,人头攒动。

村民们裹着臃肿却未必保暖的棉衣,踩着厚厚的积雪,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堵着小院,后面的人踮着脚,伸长脖子,眼珠子瞪得溜圆,拼命想看清小院内的情形,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白雾。

院中,一个身穿洗得发白、打着补丁旧道袍的老道士,正凝神屏息。

他留着稀疏的山羊胡,脑后扎着个短小的发辫,枯瘦的手指捏着一张皱巴巴的黄符,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某种罡步,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期盼,期盼下一秒,他手中那张破纸就能迸发出驱散一切阴霾恐惧的万丈金光。

奈何也只是期盼,老道士急速念完口诀,夹着黄符用力朝前一贴,猛地将黄符拍在院中那口停放的漆黑棺木之上!

“疾!”

一声低喝,老道士身形如受重击,蹬蹬蹬猛退数尺,几乎撞到院墙门框。

几乎就在同时——

咯吱…咯吱吱……

令人牙酸到骨头发软的刮擦声,清晰地从那口漆黑的棺材里传了出来!

棺材板开始剧烈晃动,仿佛是在用尖锐的指甲刮擦着棺材的顶盖板,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又极其用力地扒拉着厚重的棺盖内壁!

那声音沉闷、滞涩,带着一种非人的执着。

那沉闷的声音,瞬间缠绕上众人心头,吓得他们居然在这寒冷的风雪里,冒出冷汗。

“我的娘哎!”

“真……真有东西!”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浇透了他们的脊背,也浸湿了他们残存的理性,竟让这些裹在厚重棉衣里的人,在这极寒的风雪天里,额头冒出了冷汗。

“果然没错!就是她家!”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尖利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人群中响起,带着刻毒的笃定,“就是这棺材里的东西!杀了我二舅家后院最后两头救命的羊!吸干了血!啃光了肉!”

原本只是被恐惧笼罩的村民们,眼神瞬间变了。

疑虑、猜忌、长久压抑的怨愤和对未知的恐惧,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嗡嗡的议论声陡然拔高。

那跪在院中、披着单薄白孝、被刚刚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挪移数米的母女俩,听闻那刺耳的议论声时瞬间就不淡定了。

女孩年纪看似也才十五六岁,她眼角哭的红肿,想必丧父之痛悲伤了不少,但听闻这相似诽谤的言论,那无辜的眼神扫视着人群,却换来的是仇恨的目光。

“道长真是神人啊!这么快就揪出祸根了!我们之前白白折腾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呢!”

“就是!依我看,她们娘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养着个吃人的死尸还能睡得着?怕不是一伙的……”

一个面相刻薄的大婶捂着嘴,压低声音对旁边一个汉子说着,眼神却像淬了毒,时不时瞟向院子角落的母女,恨不得活剥了她们。

那汉子闻言,惊恐地张大了嘴,皱了皱眉头,看向院中母女的眼神也从起初的疑惑,转变为惊疑和厌恶。

“肃静!”

一个苍老但极具威严的声音压过院外头的嘈杂。

人群自后而前,如同潮水般分开,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位须发皆白、腰背佝偻得厉害的老者,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木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视着骚动的人群,用木杖重重顿地,厉声呵斥:“吵什么吵!这成何体统!没看见道长正在降妖除魔吗?!做人要有教养!要懂得敬重!道长不远千里来为我们水芦村除害,何其辛苦!”

人群在他的威压下,暂时噤声,识趣的闭上了口。

但目光中的猜忌并未消散。

老者见平息了众人,这才转向院中的老道士,脸上堆起一种混合着恭敬和谄媚的笑容,拂了拂衣裳上的积雪,拱了拱手:“老朽赵生,忝为本村村长,道长辛苦了!”

那老道士也停下手中正在整理墨斗的动作,微微欠身,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沉稳:“贫道姓黄,道号天厉,赵老丈年高德劭,贫道敬您一声长辈。”

赵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掌控局面与对老道士的欣慰,漫着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道长有礼了,不过正事要紧,这横死的卿家主,生前便刻薄寡恩,如今死后竟戾气不散,化作行尸,祸害乡里!真是……真是枉为同邻,死不足惜!如此行径,怕是来世也难再投胎为人了!”

“住嘴!不允许你诋毁阿父!阿父才不是那种人!”

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的怒喝,划破了压抑的空气。

原本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女孩猛地挣脱母亲的怀抱,站了起来,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哭了不知多久,此刻却燃烧着熊熊怒火,呲目欲裂地指着赵生,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你个老不死的!不许你诋毁我阿父!我阿父是什么人,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前年,是谁冒着瓢泼大雨,踩着泥泞的山路,不顾生死,硬是走到五十里外的城里,就为了给你们买回救命的畜种?!你们都忘了吗?!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少女那稚嫩的声音带着血泪控诉,在风雪中回荡。

这话一出,瞬间在人群中炸开!

原本怀揣着对母女俩有恨意的村民们,脸上的恶意和猜忌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错愕、羞愧和一丝被唤醒的回忆。

有甚者下意识地羞愧避开了女孩愤怒的目光,低下了头。

“小九……”

女孩身后的母亲,一位同样披着孝、面容憔悴的妇人,伸手想拉住女儿,声音里满是疲惫担忧。

但卿九九的怒火己被彻底点燃,她毫不退缩地怒视着赵生。

双方僵持片刻,女孩身后的慈母怕将事情闹大,最终还是将她拉入怀中,但女孩那凶狠的眼神,还是恶狠狠的盯着众人。

赵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明显感觉到身后人群的情绪变化,那些低声的议论中,开始夹杂着对卿家主同情的偏袒。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够了!”

赵生猛地抬高声音,用拐杖重重敲击着旁边做法事的简陋法坛,发出“咚咚”的闷响,强行压下骚动。

他再次将矛头指向那口诡异的棺材,声音带着煽动性的:“你们可别忘了!这棺材里的东西不除!谁能保证今晚能睡个安稳觉?!谁能保证下一个被吸干血、啃光肉的,不是自己?!”

赵生借意转移话题,将主人公重新挪移到己经死去的卿家主身上。

“你......!”

女孩怒从中来,愤怒的站起,连身后的慈母也拦不住她。

卿九九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反驳。

赵生心知不能再让这丫头片子继续说下去,准备将事情做绝,不给她一点机会,拐杖首指她的鼻尖,厉声打断,先声夺人:“卿九九!你真是冥顽不灵!读了几年圣贤书,就学会顶撞长辈了吗?!好!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阿父是好人,那咱们就让黄道长来主持公道!让大伙儿都睁大眼睛看看,这棺材里躺着的,到底还是不是个人!是不是你那个‘好’阿父!”

他特意加重了“好”字,充满了讽刺。

卿九九先是一愣,随后被这诛心之言噎得脸色煞白,原本骂人的话瞬间苦涩地散开在口腔里,她的呼吸变得沉重频繁,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同刀子割过,刺激着鼻膜,鼻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

让她有些痛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那老道见时机成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不再犹豫,抄起那把布满旧痕的桃木剑,口中低喝一声,脚下步伐加快,疾步冲向那口漆黑的棺材!

在众人惊恐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手腕猛地一抖,剑尖精准地刺入棺盖边缘的缝隙,紧接着一声断喝,双臂用力向上一挑。

轰!

沉重的棺盖应声而起,竟被一股大力首接掀飞出去,重重砸在院角的雪地里!

“啊——!!!”

更加凄厉的尖叫声瞬间爆发!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猛地从敞开的棺椁中喷涌而出!

这股黑气粘稠、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与漫天飞舞的洁白雪花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看!看棺材盖里面!”

有人失声尖叫,指着那翻倒在地的棺盖内侧。

只见那原本光滑的木质内面,布满了无数道深深的、纵横交错的抓痕!

那痕迹凌乱而疯狂,仿佛里面的东西曾用尽一切力气想要破棺而出!

卿九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下意识地想扑向棺椁,想看清里面躺着的究竟还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阿父。

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浓稠黑气,狠狠撞在她的脸上!

她被呛得连连后退,剧烈地咳嗽起来,泪水混合着被刺激出的生理性泪水,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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