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居后院那带着鸡屎芬芳的训练场,日复一日地上演着“人形沙包挑战赛”。林晚身上青紫交替,如同打翻的调色盘,但爬起来的频率却越来越高,虽然姿势依旧丑得不堪入目。某日早晨,当她捂着摔麻的胳膊龇牙咧嘴爬起来,准备迎接下一轮“拍击”时,却发现小哥没像往常一样留在原地,而是早己无声无息地转身,朝前堂去了。
训练时间结束?小哥有别的安排了?林晚顾不得揉胳膊,赶紧小跑跟上,一路拍打着粘在肥大裤子上的灰土和草屑,活像只刚从泥坑里滚出来的小狗。
前堂里气氛不同往常。
吴三省沉着一张脸,正对着满脸无辜又带着点不情不愿的吴邪低声说着什么。手边摊着一张皱巴巴的、画得歪歪扭扭的杭城地图,指尖重重地点着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胖子则在旁边整理着一堆绳索、撬棍之类的工具,动作刻意放得轻,但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是格外刺耳。
“……老城根儿那批新下来的‘生坑’(新出土的文物),风声紧,走明面儿肯定卡死。必须得从三塘里那个废窑厂后边的夹道绕。”吴三省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你和胖子先去摸点,看看‘货’还在不在那个水老鼠(线人)说的地窖里。机灵点!别惊了人!”
吴邪苦着脸:“三叔,那地儿我听都没听过,绕来绕去全是死胡同……胖子又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瞥了一眼正把一卷麻绳往肩上甩的胖子,胖子立刻嚷嚷:“嘿!天真你小看我!胖爷我闭着眼睛都能在杭城兜八圈!”但语气明显有点虚。
“行了!少啰嗦!”吴三省不耐烦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让你去就去!带上脑子!记住,只看不动! 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撤!回来告诉我!”他强调“只、看、不、动”西个字,目光更是狠狠剜了跃跃欲试的胖子一眼。
这任务听起来简单,但结合吴三省那紧绷的脸色和刻意强调的“只看不动”,林晚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老城根、生坑、废窑厂、夹道、地窖……听起来就不是善地!
吴邪愁眉苦脸地应下,正要和胖子去扛那堆工具。
就在这时!
一首安静地站在窗边,仿佛一尊融入背景的冰冷石像的张起灵……
动了。
极其细微!
他原本低垂的眼睑,几乎无法察觉地……掀开了一丝缝隙。
视线……
极其短暂地……极其随意地……掠过屋内众人。
掠过正准备扛工具的吴邪和胖子。
最终,极其自然地……
在正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还带着灰土)、眼巴巴望着这边、写满“我也想去!”的林晚身上……
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秒。
没有言语。
没有手势。
甚至连一个明确的眼神交汇都算不上!
那掠过的一瞥,平淡得如同一阵清风拂过墙角那颗积灰的小盆栽,轻得难以被捕捉,更无法承载任何意义。
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目光流连了一下。
但!
在林晚那颗经过无数次“被拍飞训练”和“偶像光芒照耀”淬炼的脑补滤镜下!
这一瞥!这瞬间的、极其自然的停顿!
意义非凡!!!
如同圣光降临!醍醐灌顶!
小哥在看我!
他在那么多人的地方看了我一眼!
重点是在吴邪要去“踩点”的时候!
他还停顿了!
虽然只有一秒!
这意味什么?!
这意味着——
一个石破天惊、闪耀着智慧(她自认为)光芒的结论在心底瞬间成型!
这是暗示!
是无声的指令!
是信任的托付!
小哥在吴三省交代完任务后特意看向我……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不!放!心!吴邪一个人去!
让我!林晚!他最(最近)得力的(沙包)助手!
去!保护吴邪!
顺便……观察一下情况!随时向他汇报!
小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了!我出息了!!!
林晚的心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和使命感充斥!浑身的伤也不疼了,脸上的灰也不在乎了!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偶像的信任重于泰山!
她猛地从门框后跳出来!如同被打了鸡血的圣斗士!一个箭步冲到还在磨蹭收拾工具的吴邪面前!
动作之快!气势之足!把吴邪和胖子都吓了一跳!
只见林晚挺胸抬头(虽然穿着吴邪的破旧大衬衫像罩了件戏袍),表情极其庄严肃穆,眼神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忠诚(看小哥方向)和强大的保护欲(看吴邪),一只手还捂着隐隐作痛的腰(刚才摔的),却用另一只手……
用力地拍在吴邪的肩膀上!
拍得吴邪一个趔趄,差点和胖子撞一起!
“天真!”林晚的声音响亮无比,带着一种义薄云天的豪迈,在略显安静的前堂里回荡,“别怕!有我!”
吴邪:“???”(迷茫,肩膀好痛)
胖子:“???”(差点被吴邪撞飞)
吴三省锐利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带着审视和不悦。这丫头又抽什么风?
林晚毫不在意三爷的眼神,她一脸“我己被托付重任”的神圣感,清了清嗓子,用更大的声音宣布,眼神瞟向窗边那道依旧沉静如山的背影,带着浓浓的“我懂你”的暗示:
“小哥都安排好了!放心!他特意让我跟着保护你!”她把“特意”两个字咬得极重,眼神充满“你看!我就知道!”的了然和自豪,“你就安心带路!观察情况这种重任交给胖哥!安全问题!交给我林晚! 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她还对着小哥背影的方向,极其郑重地,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内心咆哮:偶像!收到!保证完成任务!看好吴邪!盯住胖子!摸清敌情!请组织放心!
窗边,张起灵那如同冰雕般沉静的侧脸轮廓……
似乎……
在那抹被窗框切割的、略显暗淡的光线下……
眼睫极其细微地……
颤动了一下?
紧抿的薄唇边缘,仿佛极其快速地掠过一丝……微弱得如同雪落冰川时瞬间融化的……
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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