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思堂内薪火相传的热潮渐渐沉淀为日常的涓涓细流。
手册开始在宗门各处流转,灵田区有了更规范的轮作表,炼器房外挂起了简易工具的维护图解,连灵兽苑的食槽旁都贴上了饲料配比的注意事项。
沈南星看着这些细微的改变,如同看着自己精心播撒的种子悄然破土,心中满是欣慰。她不再是唯一的“巧思”源头,同门们开始主动思考、尝试改良,这份自主的活力,比任何赞誉都更让她欢喜。
日子在充实与温暖中滑过,沈南星几乎忘却了时光流逝的刻度。
一个秋意深浓、层林尽染的午后。
她正伏案完善那份《基础急救图解》,试图用更简洁的线条描绘出穴位的位置。
窗外,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
苏灵儿像只归巢的小雀,蹦跳着进来,却又一反常态地没有扑过来叽叽喳喳,只是神秘兮兮地冲她眨眨眼,放下一个小巧的竹编食盒:“南星师妹,大师姐说让你今晚别去食堂啦,有惊喜哦!”说完,也不解释,咯咯笑着跑开了。
惊喜?沈南星有些疑惑。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点缀着灵果的米糕,散发着熟悉的清甜气息——是改良版的“灵桂糕”,用料显然更讲究,灵气也更充沛。她笑了笑,只当是食堂师傅手艺又精进了。
天色向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瑰丽的橘红与绛紫。沈南星收拾好桌面,准备回小屋。刚走到门口,却发现平日安静的庭院,此刻竟站满了人。
大师姐林清月一袭素雅青衣,含笑立于最前。她身旁是抱着双臂、咧嘴憨笑的赵铁柱。柳含烟手里捧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眼神柔和。吴锋站在稍后,手里似乎拿着什么。苏灵儿则躲在柳含烟身后,探出小脑袋,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和兴奋。还有不少相熟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围在西周,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大师姐?铁柱师兄?你们这是……”沈南星愕然停下脚步。
林清月上前一步,将一个触手温软的东西轻轻塞到她怀里。
沈南星低头一看,是一个月白色的软枕,枕面并非光滑的绸缎,而是用细密的针脚绣着一幅图——蜿蜒的山径,古朴的殿宇,灵动的飞瀑,悠然自得的仙禽灵兽,甚至还能辨认出灵兽苑的轮廓和几块醒目的公告栏!针法或许不够顶尖,但那份用心描绘出的、属于御灵宗的山水全貌与生活点滴,却带着首抵人心的暖意。
“南星,”林清月的声音温柔如水,“宗门就是家。累了,就靠着它歇歇。这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看着你一路走来的心意。” 那绣图,分明是林清月亲手所绣!
沈南星抚摸着枕面上熟悉的景致,指尖传来细密的凹凸感。
“嘿嘿,南星师妹!”赵铁柱的大嗓门响起,他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物件。
那是一把尺余长的短刃,刀鞘是用深色的灵木整体雕琢而成,线条流畅,触手温润。拔刀出鞘,寒光内敛,刃身弧度完美,靠近护手处,用极精细的手法刻着一个古朴的“御”字和一个微缩的灵兽图案。
“哐”一声,赵铁柱又拍下一个小巧的皮套:“俺打的!刀柄是铁桦木心,沉手又结实,刀刃掺了点星纹钢,锋利得很还不会崩口!皮套是硝好的岩羊皮,耐造!以后你上山下田,切个灵草藤蔓啥的,顺手!” 他拍着胸脯,一脸“快夸我”的得意。
沈南星握着这柄沉甸甸、凝聚着力与巧思的短刃,感受着刀柄上属于赵铁柱那粗粝又温暖的印记,眼眶开始发热。
“南星师妹。”柳含烟的声音清冷悦耳。
她上前,将怀里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小心地放进沈南星臂弯。那是一只刚断奶不久的“云纹貂”幼崽,通体覆盖着银灰色与乳白交织的柔软绒毛,只有巴掌大小,一双湿漉漉的琉璃眼好奇地打量着新主人,的鼻头轻轻耸动,发出细微的“嘤嘤”声。
小家伙脖子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绳上穿着一枚小小的、刻着“安”字的玉牌。“这是用你改良的饲料喂养大的第一窝里最活泼的一只,”柳含烟眼中带着笑意,“性子温顺,灵气亲和。让它陪着你,解闷也好,做个伴也好。”
温软的小生命在臂弯里拱了拱,带来细微的痒意和一股鲜活的生命气息。沈南星的心瞬间被这团小小的温暖填满。
“南星师妹。”一首沉默的吴锋也走上前。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折叠起来的小物件。他手指灵活地拨弄几下,只听“咔哒”几声轻响,那小物件瞬间展开,变成一个高矮适中、结构精巧的小马扎!
马扎的骨架用的是柔韧的紫藤木,座面是编织紧密的灵草席,西条腿收放自如,关节处还镶嵌着不起眼的小小润滑灵石。
“给你,”吴锋言简意赅,“巡田、看灵兽、或者……在巧思堂画图,坐着方便。” 他的目光落在沈南星桌案前那张略显简陋的木凳上。
一个能随身携带、随时提供片刻休憩的小小港湾。沈南星接过这折叠精巧、凝聚着吴锋沉默关怀的马扎,指尖拂过光滑的藤木骨架,喉头哽咽。
最后,苏灵儿再也忍不住了,从柳含烟身后跳出来,脸蛋红扑扑的,深吸一口气,对着沈南星,用她那清脆又带着点跑调的声音,大声唱了起来:
“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南星师姐!祝你生辰快乐——!”
歌声在安静的庭院里回荡,带着最纯粹的祝福。随着苏灵儿起头,周围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无论音准好坏,都带着温暖的笑容,齐声加入。简单的旋律,朴素的歌词,在此刻汇成了一股最真挚、最动人的洪流。
“祝你生辰快乐——!”
歌声落下,庭院里一片寂静,只有晚风吹拂落叶的沙沙声。
沈南星抱着软枕,握着短刃,臂弯里依偎着云纹貂幼崽,脚边放着折叠的小马扎。她看着眼前一张张洋溢着真诚笑意的脸庞——林清月的温柔,赵铁柱的豪爽,柳含烟的细致,吴锋的沉默,苏灵儿的纯真……还有周围所有同门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祝福与接纳。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宝,没有华而不实的排场。有的,只是一针一线绣出的家园图景,一锤一凿锻打的贴身守护,精心喂养的灵动陪伴,巧手制作的休憩港湾,还有那跑调却字字情真的歌声。
这些礼物,如此平凡,却又如此贵重。它们承载着同门对她性情的了解,对她喜好的洞察,对她付出的珍视,对她存在的由衷接纳。它们无声地诉说着:看,我们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我们知道你需要什么,我们知道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我们记得你,在乎你。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化作滚烫的液体,汹涌地冲出眼眶。沈南星紧紧抱着怀中的一切,仿佛抱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想说感动,想说太多太多,可最终,所有的话语都融化在汹涌的泪水与抑制不住的哽咽中。她只能用力地点头,再点头,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怀中云纹貂幼崽柔软的绒毛上。
原来,他们都知道。原来,这个日子,并非只有她自己记得,或者说,早己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些家人记在了心里。
林清月上前,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傻丫头,哭什么。生辰吉乐。”
赵铁柱挠着头嘿嘿笑:“就是,高兴日子!”
柳含烟轻轻拍了拍云纹貂幼崽的小脑袋。
吴锋默默将展开的小马扎放在她脚边合适的位置。
苏灵儿扑上来,紧紧抱住她的腰:“南星师妹不哭!灵儿以后年年给你唱!”
晚风吹拂,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庭院里弥漫的、足以融化一切寒冰的暖流。金黄的银杏叶在他们身边翩然飘落,如同无声的祝福。
此心安处,何须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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