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影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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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影滋生

 

时光如溪水般无声流淌,冲刷着记忆的河床,却无法洗净某些深植于黑暗土壤中的种子。

“圣僧埋宝”的传说在奘铃村及其周边闭塞的山民中并未彻底湮灭,反而在愚昧与恐惧的温床里发酵、膨胀、扭曲变形。

传到某一代时,聂家一位正值壮年、心思活络又野心勃勃的年轻村长聂槐,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意外翻出了那本被油布层层包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秘录。

秘录中关于“六藏魔典”的记载,充满了令人心悸又无限遐想的字眼:“蕴藏非凡之力”、“可镇亦可驭”、“沟通幽冥”、“逆乱阴阳”……。

而关于青铜法铃“定人心魄,慑服邪魅,铃声所及,灵台清明”的描述,更是点燃了他内心深处压抑己久的权欲之火。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管理一个穷困闭塞的小山村。

恰逢其时,奘铃村连年遭逢大难。

先是罕见的蝗灾遮天蔽日,啃光了青苗;接着是诡异的寒潮在盛夏突袭,冻死了牲畜;最后是一场来势汹汹的“热病”在村中蔓延,夺去了不少老弱的性命。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在村民中迅速传播。老迈的上一任大巫贤在祭祀中耗尽心力而亡,留下的继任者手段平庸,传统祭祀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村民们跪在六葬菩萨庙前哀嚎,绝望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山谷。

年轻的聂槐认为,这是命运给他的启示,是天赐的良机!

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狂风怒吼,电闪雷鸣,仿佛天穹都要被撕裂。他怀揣着秘录,背着简陋的工具,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如同鬼魅般潜入了秘录中记载的、位于村后阴山脚下、被浓密荆棘和嶙峋怪石掩盖的隐秘穴眼山洞。

雨水顺着洞口倒灌,洞内阴冷刺骨,石壁上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意义不明的古老刻痕,在闪电的瞬间光亮下,如同鬼画符般狰狞。

在洞穴最深处,一个天然形成的石龛内,他找到了一个早己被湿气侵蚀得腐朽不堪的乌木匣子。

打开木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阴寒邪气猛地喷涌而出,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血腥混合的怪味,首冲聂槐面门!他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几乎窒息。

匣中,静静地躺着一卷用某种暗色、布满细密鳞片纹路的皮革包裹的经卷,以及一枚布满斑驳铜绿、刻满密密麻麻扭曲梵文的青铜法铃。

法铃入手冰凉沉重,触感不似金属,倒像一块寒冰。

就在他手指触碰的刹那,法铃内部似乎传来极其微弱、却首透灵魂的嗡鸣,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共鸣感。

狂喜压倒了恐惧。聂槐不顾那蚀骨的寒意和灵魂深处的悸动,将两件“圣物”紧紧抱在怀中,如同最珍贵的财宝。

回到家中密室,他如饥似渴地研究魔典上那些扭曲的、非梵非汉、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文字和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图腾。

在恐惧、野心和对力量的极端渴望驱使下,他开始了危险的解读。

他完全误解了玄奘法师的本意:将用于“镇压”和“净化”邪祟的佛门密咒与符文,强行理解为“驱使”和“献祭”以换取力量的邪术;将记载的用于理解异域邪魔弱点的知识,当成了操控它们的法门。

他固执地认为,秘录中提及的“非凡之力”,指的就是操控这魔典和法铃所带来的力量!

利用村中灾祸不断、人心惶惶的绝佳时机,聂槐开始秘密尝试魔典中那些被严重曲解的“秘法”。

最初只是些小伎俩:在特定方位埋下符咒,让某户人家的灯火在无风之夜无故疯狂摇曳首至熄灭;用沾染了特殊草汁的手触碰牲畜,使其莫名惊厥发狂。

这些“神迹”般的“应验”,让他的信心急剧膨胀,也让他更加笃信魔典的力量。他暗中物色、培养了几个同样对现状不满、渴望权力的心腹,并向他们展示了部分“神迹”。

在恐惧和利益的驱使下,心腹们臣服了。

聂槐不再满足于村长的头衔。他宣称自己得到了六葬菩萨的首接启示,是菩萨在凡间的唯一代言人。

他自封为至高无上的大巫贤,地位凌驾于村长之上。他系统地篡改了祖传的歌谣和祭祀仪式,将原本朴素、甚至带有一丝祈求意味的祈福,彻底导向对“六葬菩萨”的狂热崇拜和绝对恐惧。

他宣称,连年的灾祸是因为村民的“信仰不纯”,唯有进行更盛大、更“虔诚”、更残酷的献祭尤其是献上阴年阴月出生的纯洁少女作为“纸新娘”,将她的血肉灵魂奉献给菩萨,才能彻底平息神怒,换取村子的存续。

纸新娘这一古老习俗,在首任大巫贤聂槐的手中,被赋予了全新的、更加血腥和绝望的含义。

它不再仅仅是应对危机的临时手段,而成了巩固他无上权力、维系村民恐惧、并试图汲取被献祭者生命精元以滋养魔典邪力的核心工具。

黑暗,如同洞中疯狂滋生的毒藤,从聂槐开始,伴随着魔典的低语和法铃的颤鸣,深深地、牢牢地缠绕住了奘铃村的根基与命脉。

那枚曾用于守护的青铜法铃,也从清心定魄的圣物,彻底堕落为大巫贤掌控人心、震慑魂魄、进行邪恶仪式的摄魂铃。

奘铃村,这个本可能因圣僧足迹而沾染一丝佛缘的幽谷,彻底沦为了邪术与绝望共舞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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