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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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王善

 

当钱都吴那句轻声的抱怨飘入我耳中时,我忽然觉得,眼前这群如狼似虎的不知哪里的兵,是那么的可怜。

下一秒,钱都吴动了。

他没有冲锋,没有怒吼,只是迈出了一步。

那一步,仿佛缩地成寸,瞬间就跨越了数丈的距离,出现在一个金兵面前。

那士兵脸上的惊恐还未完全绽放,钱都吴手中的斧子己经自上而下,轻轻地落下。没有风雷之声,没有骇人的气势,就像一个老农在劈一块朽木。

“咔嚓。”

一声轻响,那士兵的身体,连同他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弯刀,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无声无息地分成了两半。

钱都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的身体像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在包围圈中飘忽不定地游走。他的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跨步,都妙到毫巅,恰好避开所有砍向他的兵刃。而他手中的斧子,则化作了死神的镰刀,以一种稳定而高效的频率,不断地挥出,收割着生命。

那不是一场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静到极致的屠杀。

我躲在车后,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敌群中穿梭。我听不到他沉重的呼吸,看不到他狰狞的表情,我只能看到一道道斧光亮起,然后一具具残缺的尸体倒下。他砍人的动作,和他每日在营地里劈柴的动作,一模一样。专注、认真、一丝不苟。

“留点活口”我怕再说晚点人就被他杀光了。

战场上其他的厮杀声似乎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台人形的绞肉机所吸引。

那些原本还在奋勇抵抗的宋军士卒,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兵器,张大了嘴巴,如同在观看一场神迹。

敌军的士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武,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他们中间蔓延。

终于,他们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扔掉手中的武器,拨转马头,疯了一样向来路逃去。

他的溃逃,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是魔鬼!是魔鬼!”

“快跑啊!”

敌方哭喊着,争先恐后地向山林中逃窜,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原本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就这样以一种荒诞的方式,彻底演变成了一场大溃败。

钱都吴的斧子停在了一个敌人脖子上。

“少爷,您没事吧?”他走到我面前,语气和往常一样略有些呆,带着关切,“刚刚好乱,那些人真是粗鲁,差点把装账本的车都给撞翻了。”

我看着他,喉咙发干,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我扶着车辕,缓缓站起身,腿肚子还在打颤。我指了指那满地的狼藉,声音有些嘶哑:“问问他是谁的兵?”

那人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我,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恐惧地瞥着我身边的钱都吴。

仿佛钱都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随时会择人而噬的远古凶神。

“说!”我强行压下胃里的翻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酷。

“我…我…”那俘虏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钱都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他只是轻轻地,将那柄还在滴血的斧头,在自己手心掂了掂。

“砰!”

一声闷响,俘虏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混着血水的泥土沾满了他的脸。

“我说!我说!别杀我!我们是王善将军的兵!”他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

王善?前几天还听宗帅说过,这人是河东大盗,北方一乱,聚集流民逃兵,逐渐做大,号称佣兵七十万,野心觊觎天下。

那俘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都吼了出来。

“王将军,派我们来假装金兵,劫些粮草!”

“怎么回事?!”宗帅带着一个小队赶来了,看着这惨烈的景象,脸色铁青。

我如实报告。

宗帅有点担忧:“王善?他现在势大,若不解决这个麻烦,我军后方随时怕有危险。”

“谁这么神勇。”宗泽看着满地的敌军又问

一个幸存的护卫校尉连滚带爬地跑到宗泽面前,他指着站在我身边的钱都吴,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元帅!是……是他!是他一个人!”

宗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了钱都吴和他肩上那把朴实无华的斧子上。

老将军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浓浓的震惊。他快步走到钱都吴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你……叫什么名字?”宗泽的声音,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元帅,我叫钱都吴。”钱都吴老实地回答。

“钱都吴……”宗泽咀嚼着这个名字,他绕着钱都吴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如刀,最后,他猛地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钱都吴的肩膀上。

“贤侄手下还有高人啊,老夫带你随军看来是带对了”他哈哈一笑,笑声在山谷中回荡,充满了说不出的畅快和激动。

宗泽的笑声渐渐收敛,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激动之色褪去,

他不再看钱都吴,反而将目光牢牢锁定在我赵渊的脸上。

那目光深邃,让我不寒而栗,有种糟老头子坏得很的感觉。

“砚知,你过来。”宗泽拉我单聊。

我心头一跳,强撑着还有些发软的双腿,走到他面前。

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钻入鼻腔,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王善拥兵自重,盘踞河东,如同一颗钉子,死死扎在我大宋的背后。”宗泽捻着花白的胡须。

“若要征讨,必将牵扯我军大量兵力,旷日持久,只会让北方的金人看了笑话。”

我静静听着,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宗泽话锋一转,视线重新落回我身上:“但此人并非铁了心要与我朝为敌,他假扮金兵劫粮,说明他还在观望,还在试探。”

“一条被逼到墙角的疯狗,和一个可以拉拢的盟友,砚知,你觉得哪个对我们更有利?”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艰涩地吐出两个字:“后者。”

“不错。”宗泽赞许地点点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老夫需要一个使者。”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一个有胆识,有智谋,更重要的……是能镇得住场面的使者。”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元帅,您……您不会是想让我去吧?”我的声音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开什么玩笑?让我去说服一个拥兵数十万的匪首?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宗泽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别人去,是送死。”

“你去,不一样。”

他伸手指了指我身后,那个像一截木桩般杵在那里的钱都吴。

“你机敏聪慧,又是个小孩子,杀害小孩传出去总不好听。你再带上他,应该能平安归来”

开什么玩笑,万一这王善就是个喜欢杀小孩儿的变态呢?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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