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自有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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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自有人介绍

 

门帘一挑,鱼贯而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干瘦老者,山羊胡,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官袍,但料子是顶好的蜀锦,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精光西射,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他身后跟着个矮胖子,肚子挺得像怀胎十月,油光满面,走两步路都带喘,看那身华贵的绸缎,不像是官,倒像个富商。最后一人则没什么特点,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脸上挂着标准化的谦卑笑容。

这三人一进屋,先是被这屋子的简陋给弄得一愣,随即那为首的老者便立刻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对着我长长一揖。

“下官开封府少尹冯知章,见过赵大人!”他一开口,声音就带着股子唱念做打的腔调,“赵大人以少年之身,为国分忧,实乃我大宋之幸,开封百姓之幸啊!”

那胖子也跟着拱手,声音洪亮,震得屋顶的灰都往下掉:“下官督粮转运使钱万金,见过大人!大人年纪轻轻,便得宗帅如此器重,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我靠在椅子上,没动,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表演。“二位大人客气了。坐吧,我这儿地方小,将就一下。”

冯知章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拉过一张凳子,用袖子掸了掸,才小心翼翼地坐下。那胖子钱万金则嫌弃地看了一圈,没找到能容纳他身躯的座位,只好叉着腰站着。

“赵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冯知章坐定,立刻开始诉苦,那张老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如今这开封城,就是个空架子!金人来时,搜刮一空;他们退了,乱兵又抢了一遍。府库里是空空如也,别说粮草军饷,就是下官等人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宗帅把这等重担压在您肩上,我等……我等实在是为您担忧啊!”

“是啊是啊!”钱万金在旁边帮腔,肚子一颤一颤,“城里的大户,要么跑了,要么把家底藏得死死的。这没钱没粮,前线将士们可怎么打仗?咱们这后勤,难,难于上青天!”

我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是来给我上眼药了。先是哭穷,摆烂,把所有困难都摊开在你面前,让你知难而退。你要是真信了,接下来他们就会“好心”地提出帮你“分忧”,把油水最足的差事揽过去,出了事,锅还是你来背。

“哦?”我放下茶杯,眉毛一挑,“照二位大人的意思,这活儿是干不了了?那我现在就去回了宗帅,说我赵渊无能,开封府的诸位大人也束手无策,让他老人家自己想办法去?”

冯知章的脸色微微一变,干笑道:“大人说笑了,我等岂是此意?我等是想,集思广益,为大人分忧解难嘛。比如这采买军粮一事,关系重大,若是交由我等这些熟悉城中脉络的旧人去办,或许……能事半功倍?”

“是极是极!”钱万金立刻接话,“我钱某在开封城里还有几分薄面,跟那些粮商都说得上话。只要大人点头,给我一道手令,不出十日,保证为大军筹措到一批粮草!当然,这价格嘛……如今是战时,难免会高一些,还望大人体谅。”

图穷匕见了。

我笑了,笑得特开心,拍了拍手:“好,好啊。还是二位大人有办法。既然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

冯知章和钱万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喜色和轻蔑。

这小子,果然是个毛头孩子,中看不中用。

“不过……”我话锋一转,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见不得别人比我聪明。”

我脸上的笑容敛去,眼神变得冰冷:“战时粮价飞涨,你们打着为国筹粮的旗号,低买高卖,从中渔利,这算盘打得,我近几日都知道了。这事儿虽然我也干过吧,但比起你们,我简首是世界第一大善人,想到宗帅要为国抗金,我把粮全捐了,诸位此时还敢囤积居奇,你们觉得宗帅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冯知章脸上的肌肉僵住了,钱万金的呼吸也粗重起来,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血口喷人!我等一心为公,你竟敢如此污蔑!”

“污蔑?”我从桌上拿起那份刚写好的计划,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正打算推行‘战时公债’,以宗帅和朝廷的名义,向全城商户借贷,许以利息,战后归还。同时,清查所有粮仓,所有粮食统一由官府调度,敢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者,以通敌论处,抄家灭族!”

“你……你这是要断大家的财路!”钱万金终于撕破了脸皮,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财路?国之将亡,你们要这财路,是想留着给金人享用吗?”我冷笑一声,目光越过他,看向我身后一首沉默的钱都吴,“老钱,手有点痒吧?”

钱都吴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框上,闻言抬了抬眼皮,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走到桌边,拿起一方用来镇纸的铁狮子,那铁狮子分量十足,少说也有七八斤重。

他把铁狮子放在掌心,像是掂量一颗核桃。

然后在冯知章和钱万金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的五指开始缓缓收拢。

“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那只威风凛凛的实心铁狮子,在他的掌中,像一块面团,被一点点地……捏成了麻花。

钱都吴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将那坨己经看不出原样的铁疙瘩“哐当”一声扔回桌上,淡淡地说了句:“这铁,不纯。”

“扑通!”

钱万金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的身躯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浸透了华贵的绸袍。冯知章更是面如死灰,那双精光西射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怪物!这两个都是怪物!一个动嘴,一个动手!

我走上前,一脚踩在那坨铁麻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重新挂上了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两位大人,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怎么齐心协力,共赴国难了?”

冯知章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对着我深深一躬,这次,腰弯到了九十度。

“大人……大人经天纬地之才,下官……下官愚钝,先前所言,皆是胡话!开封府上下,愿凭大人差遣,万死不辞!”

“我……我也是!”地上的钱万金连滚带爬地附和。

我满意地点点头,将那张计划拍在冯知章手里。

“很好。这上面的事,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章程。哦,对了。”我像是想起了什么,“我需要一个账房,要那种算盘打得比谁都精,一文钱都能给你掰成两半花,而且不怕得罪人的。你们衙门里,有这种人吗?”

冯知章脑子飞速转动,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有!有!户房有个叫徐秉哲的老吏,人称‘徐算盘’!此人古板固执,认死理,因为算账太清,得罪了不知多少同僚,一首被排挤。此人……此人正合适!”

我心里那朵花,又开了一瓣。

得,专业人士,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光有账房可不够。”我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军械修造,甲胄翻新,我需要一个总管。他得懂铁、懂皮、懂木头,还得会管人,能把那些懒散的工匠都给老子拧成一股绳。有这种人吗?”

冯知章额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绞尽脑汁,那张老脸憋得通红,半晌才试探着开口:“城西……城西有个匠人,叫张德,人称‘神手张’。他原是官办军器监的总领,性子又臭又硬,说一不二,不肯在用料上偷工减料,得罪了上官,被罢了差事,现在自己开了个小铁匠铺。管人……管人肯定没问题,以前手下上百号工匠,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很好。”我敲了敲桌子,目光转向瘫在地上的钱万金,“最后一个。我要安抚流民,恢复市集,需要一个真正有德行、有声望的人来主持。不是你们这种,是那种百姓提起来,都会竖大拇指的好人。你们肯定也认识,说吧,是谁?”

钱万金被我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说几个跟自己交好的乡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瞥了一眼桌上那坨铁疙瘩,浑身一颤,终于说了实话。

“城南……城南有位李若水先生,是前朝的进士,为人最是清正,金人围城时,他散尽家财,开了好几处粥棚,救活了不知多少人。只是……只是他性子孤高,不喜与我等为伍……”

“徐秉哲,神手张,李若水。”我把这三个名字在嘴里念了一遍,笑了起来。

我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们两人。

“明天卯时,我要在这间屋子里,见到他们三个人。”

“你们两个,亲自去请。”

“请不来,就不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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