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时光囚笼

首升机的轰鸣声穿透云层，沈砚清抱着昏迷的昭晞跃入机舱。她发间还沾着天台的铁屑，冷汗浸透的后背贴着他灼伤的皮肤，疼得他喉间溢出闷哼。医疗兵递来急救箱时，他瞥见自己白大褂后襟焦黑的破洞，恍惚想起方才用身体挡下激光的瞬间——这具残破的躯体，竟还能护住她。

"沈医生，08号的追踪信号消失了。"副官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代表危险的红点正在地图上闪烁消散。沈砚清却盯着昭晞紧攥的右手，指缝间露出半截银色琴弦，那是沈砚白生前最爱的吉他配件。记忆突然翻涌，他想起三个月前的手术台上，弟弟的手也是这样死死攥着薰衣草发卡，首到生命消逝。

秘密基地的地下诊疗室泛着冷光，沈砚清将最后一支镇定剂推入昭晞静脉。监控屏幕上，她的脑电波依旧剧烈波动，像是困在风暴中的航船。他调出加密文件夹，点击最深处的视频，20XX年的画面在黑暗中亮起：年轻的沈砚白戴着医用口罩，正将吉他放在蜷缩在诊疗椅上的昭晞膝头。

"昭晞，试试拨弦。"视频里的沈砚白声音温柔得近乎虔诚，他修长的手指覆上昭晞颤抖的手，"音乐是灵魂的出口，就像你写给我的歌......"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昭晞打翻水杯，歇斯底里的哭喊穿透屏幕："是我害了你！我的手根本不该碰吉他！"

现实中的昭晞突然抽搐，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沈砚清扯下领带束住她挣扎的手腕，额角冷汗滴在她苍白的脸上。记忆与现实重叠，三个月前他也是这样按住失控的沈砚白——那个被病痛折磨得失去理智的天才，最后在手术台上对他说："哥，替我治好昭晞......"

"放开我！"昭晞猛然睁眼，指甲在沈砚清手背抓出五道血痕。她望着屏幕里沈砚白的脸，瞳孔剧烈收缩，"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因为他到死都想治好你。"沈砚清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他调出另一段视频，画面里沈砚白蜷缩在病床上，插满针管的手仍在谱写乐谱，"这是他最后的创作，每一页都写着'给昭晞的治愈曲'。"

昭晞突然安静下来，死死盯着视频里沈砚白咳出鲜血却仍在微笑的模样。诊疗室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混着她逐渐粗重的喘息。沈砚清小心翼翼握住她冰凉的手，却被她反手推开，撞翻的治疗盘在地面摔出清脆声响。

"骗子！全都是骗子！"昭晞抓起枕头砸向屏幕，玻璃碎裂的声音里，她跌跌撞撞退到墙角，"你们都想让我忘记，可我怎么忘？砚白在手术台上再也没醒来时......"她突然剧烈干呕，指甲深深掐进喉咙，仿佛要将那些记忆生生剜出。

沈砚清冲过去掰开她的手，却被她咬住手腕。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却固执地将她圈在怀中，任她捶打、撕咬。记得刚到沈家的沈砚白也是这样疯狂，用自毁的方式抗拒治疗。

"疼吗？"昭晞突然松口，盯着他手腕的齿痕冷笑，"你知道每天醒来都看见救命恩人在面前死去的滋味吗？知道亲手送走挚友的感觉吗？"她抓起地上的碎玻璃抵住心口，"要不我死在你面前，这样你就能彻底完成砚白的嘱托了？"

警报声突然炸响，08号的追踪信号在基地外围重现。沈砚清的通讯器疯狂震动，可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昭晞泛红的眼眶上。那些压抑多年的眼泪，终于冲破她坚硬的防线，大颗大颗砸在他染血的白大褂上。

"我救不了砚白......"昭晞的声音突然变得破碎，碎玻璃从颤抖的指间滑落，"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凭什么让别人为我拼命？"

沈砚清将她颤抖的身体搂得更紧，下巴抵着她发顶："几个月前，砚白在日记里写了句话——'若我回不来，请让昭晞继续歌唱'。"他调出加密文件，泛黄的纸张在屏幕上展开，"他用生命为你争取的机会，你真的要这样浪费？"

诊疗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副官举着枪冲进来："沈医生！08号突破第三道防线！"沈砚清却纹丝不动，任由昭晞在怀里崩溃大哭。记忆中沈砚白临终前的眼神与此刻重叠，那个总爱笑着说"哥别担心"的少年，最终将最重要的人托付给了他。

"启动最高防御系统。"沈砚清对着通讯器下令，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踏进诊疗室半步。"他低头看着昭晞哭得红肿的眼睛，拇指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从今天起，我们重新开始。不是为了完成谁的遗愿，而是为了你自己。"

昭晞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鲜血。沈砚清瞳孔骤缩，立刻启动急救程序。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明灭，他握着她的手，仿佛握住随时会消散的风。远处传来08号机械臂撕裂金属的声响，可他此刻唯一在意的，是怀中这个固执又脆弱的灵魂。

"昭晞，你听。"沈砚清将耳机塞进她耳中，播放沈砚白未完成的遗作，"这是他用最后心跳谱写的旋律，每个音符都在说——活下去。"昭晞的睫毛剧烈颤动，泪水顺着耳机线滑落，打湿了沈砚清手背上未愈的伤口。

当08号的激光轰开第七道防护门时，沈砚清正在为昭晞注射最新研制的镇定剂。她在昏迷前抓住他的袖口，呓语般呢喃："沈医生...别离开我..."他低头擦干她汗湿的额头，将手枪塞进她掌心："别怕，这次换我守着你。"他学着沈砚白的声音说道。

诊疗室的防爆门轰然关闭，沈砚清将所有视频资料导入芯片，藏进昭晞的吉他盒。08号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他握紧手术刀，突然想起沈砚白生前最爱的诗句："即使坠入深渊，也要成为照亮他人的光。"而此刻，他愿意燃烧自己最后的温度，只为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