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一路尾随......一路跟着李迟风走回天浴峰。
他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不疾不徐的从容,显然是自幼在世家大族的规矩里浸染出来的气度。
衣着并不刻意华贵,但料子皆是上乘,靛青长袍的袖口与衣襟处绣着暗纹,走动时方能瞧见隐约的银线流光,低调却处处讲究。
只是期间的气氛压抑的令人不适。
李迟风终于止步转身,“岳大公子,请回吧。”
岳青点点头,“好,那江宁?”
李迟风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或者说,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殷勤。
沉默片刻,他淡淡道:“他罪不至死。”
岳青会意:“明白了。”
......
翌日,百丈瀑。
星莹蹲在岸边青石上,湿漉漉的眼睛追随着瀑流中那道身影。
李迟风赤着上身立于湍流之下,冷水拍打在紧绷的肩背上,顺着肌理分明的线条滚落。
常年习武的身躯覆着层薄而韧的肌肉,在激流冲刷下泛着微红。
他抬手抹了把脸,水流顺着小臂凸起的筋脉蜿蜒而下,在肘弯处积成细流,又很快被新的浪头打散。
自突破春分楼后,他体魄强度己非昔日可比。
原先两个时辰的极限修炼,如今延长至两个半时辰仍有余力。
修炼将尽时,异变陡生。
坠落的瀑流突然在半空凝滞。
这并非时间停滞,而是春分楼特有的“隔空御物”。
只见李迟风眉心银光微闪,头顶三丈内的水幕竟如琉璃般冻结,无数水珠悬停在阳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但也只是一瞬。
瀑布眨眼间压垮了李迟风的灵力,下一刻。
李迟风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轰然压顶。
那凝滞的一瞬仿佛激怒了瀑布,积蓄的水流以加倍狂暴的姿态倾泻而下。
他双臂交叉格挡的姿势尚未成型,整个人就被狠狠砸入潭底。
“轰——”
水面炸开数丈高的浪花,惊得岸边的星莹浑身绒毛炸起。
潭底暗流疯狂撕扯着李迟风的身体,他在昏暗中看见自己吐出的气泡里混着血丝。
星莹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叫,绒毛炸成雪团。
它后腿猛蹬岸石,溅起一串晶莹水花,圆滚滚的身子便扎入深潭。
水下的小爪子精准揪住李迟风衣领,六对蝉翼状的透明翅膀同时高频震颤,在水流中激发出细密的银光。
小家伙腮帮鼓得像塞了松果,尾巴因用力过猛炸开成伞状,终于将李迟风拽出水面。
将湿透的李迟风重重摔在岸边青苔时,星莹便脱力瘫在他锁骨处吐泡泡,翅膀蔫巴巴地耷拉着。
星莹碎碎念叨,“你是铁秤砣成精吗?那么沉!累死你主人我了。”
李迟风呛出两口水,屈指弹它脑门:“那是水的重量,还有。”
他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篡位成主人了?”
小家伙一个骨碌爬起来,湿哒哒的尾巴翘得老高:“每日端茶递饭的是谁?铺床暖被的是谁?”它突然蹦到李迟风鼻尖上,“你不是仆人谁是!”
李迟风张了张嘴,竟被这通歪理噎住。
远处松林突然惊起群鸦。
李迟风猛地撑起身子,带起一串水珠。
王惜霏来了。
她穿着一袭素白长裙,比平时保守了太多。
不过还是赤裸着双足。
待她走近,李迟风盯着她的赤脚,调侃道:“师姐觉得鞋子不好看?”
王惜霏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微微一怔,随即解释道:“我喜欢踩在松软的泥土,清凉的石板上,有时也会踩鹅卵石......师弟不喜欢我赤足?”
李迟风连忙摇头,“师姐的一切,我都是喜欢的。”
王惜霏浅浅一笑,“那你帮我揉揉。”
李迟风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应和,喉结剧烈滚动两下。
他单膝跪地,动作却格外轻柔。
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足踝时,掌心腾起一团灼热。
指腹轻轻揉开她紧绷的肌肉,从足弓到脚趾,力道由浅入深。
“舒服吗?”
他垂眸盯着她泛着珍珠光泽的脚背,生怕用力重了。
王惜霏后仰着撑地,青丝垂落肩头,轻笑出声时带着几分慵懒:“原来师弟还有这手艺?”
她突然挣脱,脚趾顺着李迟腹部往上走,轻轻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
李迟风顺势握住她的脚踝,温热的掌心将她整只脚都裹住:“师姐若是喜欢,每日都给你揉。”
王惜霏唇角微扬,轻轻抽回脚,却顺势将腿搭在他膝上,白裙如水波漫过他的大腿,整个人慵懒地倚在他身侧。
“师弟,和我说说,你梦到我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李迟风压低嗓音,气息近得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师姐想知道?”
他面上仍端着从容。
脑子翻涌的,却是些善解人衣。
王惜霏闻言眼波倏地一亮,嘴角还未扬起就急忙抿住,却藏不住眼底潋滟的笑意。
指尖下意识揪住李迟风的袖角轻晃,声音里浸着蜜糖般的甜软:“那你......说仔细些呀。”
说罢自己先羞了,整张脸埋进他肩窝,发间露出的耳尖红得透亮。
李迟风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王惜霏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这是李迟风见过最美的王惜霏。
自始至终,这一幕都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
未经人事的姑娘面对心上人时,那份羞怯的好奇终究压过了矜持。
她红着脸,眼中却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腰肢无意识的轻轻扭动,成了最动人的情话。
“要不要试试?”
“试过......就不算小孩子了。”
李迟风嗓音里带着诱哄般的温柔。
此刻王惜霏正蜷在他怀中,素白长裙如花瓣般铺展在青石地上。
她仰起的面庞白皙圆润,睫毛轻颤的模样当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王惜霏眼波流转,轻声反问:“在这里?”
李迟风耳根一热,急忙摇头:“那怎么行......”
她忽而轻笑,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原来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李师弟,王师妹。”
正在说笑的两人猛地一怔,齐刷刷望向声源处。
一袭浅碧衣衫的女子负手而立,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清冷。
是大师姐,崔折眉。
王惜霏慌忙从李迟风身上起身,双颊绯红未褪。
她心底泛起疑惑,这平日里行踪不定的大师姐,怎会突然现身?
“崔师姐,你怎么来了?”
王惜霏强压下慌乱问道。
崔折眉神色凝重,沉声道:“你们随我来,有要事相商。”
三人脚步匆匆,行至天浴峰主殿——那是师尊平素处理事务的地方。
踏入殿内,李迟风便望见几位师姐早己等候在此,殿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此番倒是难得的齐聚,只是唯独缺了师尊的身影。
在场众人,有清冷持重的大师姐崔折眉,脾气不算温婉的二师姐李淑逑,三师姐游携瑶,还有年纪最小的王惜霏,以及他自己。
李迟风走到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王惜霏挨着他坐下。
游携瑶多看了王惜霏一眼,眼底疑云翻涌。
她问道,“王师妹,你和李迟风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王惜霏笑而不语。
崔折眉点明,“方才王师妹己经坐到李师弟身上了......”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骤然睁大的眼,声音愈发沉肃,“不过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件更重要的事告诉你们。”
众人屏气凝神。
大师姐素来是最得师尊真传的弟子,平日里待人虽清冷,行事却如出鞘长剑,向来是说一不二,半句玩笑话都掺不得。
此刻她这般郑重其事,只怕当真有足以撼动天浴峰根基的大事。
崔折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师尊近日无法返回天浴峰。”
众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伤没有养好之前,不会回来。”崔折眉语气凝重,字句如坠冰。
李淑逑率先变了脸色,急声问道:“师尊怎么受伤了?”
“三个月前,师尊应安峰主之邀,一同前往执行任务,不料遭人暗算。”崔折眉微微颔首,眉间满是忧色,“所幸并无性命之忧.....”
接下来崔折眉说了很多。
她话语中暗含之意十分明确。
在师尊养伤期间,将由她暂代处理峰中事务。
对此,众人并无异议,几位师姐也都各自领了安排。
只不过崔折眉从头到尾都未提及李迟风。
而李迟风此刻心绪己然如麻。
崔折眉只说师尊受伤了,没说伤的如何,严不严重,归期几何。
李迟风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
崔折眉寥寥数语,虽确认师尊暂无性命之忧,却独独隐去了伤势详情与归期,这份讳莫如深反而让不安在心底疯长。
一个人不会无端意识到自身的渺小,除非心间住进了想要比肩的身影,或是生出了必须守护的执念。
崔折眉交代完事务,几人各自怀着沉重的心思散去。
王惜霏快步跟上李迟风的脚步,望着殿外低垂的云层轻叹:“也不知道师尊如今怎么样了。”
“别担心。”李迟风抬手捋了捋她散落的发丝,语气笃定,“以师尊的修为,既然能安心让崔师姐暂代事务,必定己无大碍。”
王惜霏诧异地抬眸。
在她印象里,天浴峰上下数李迟风与师尊羁绊最深。
当年师尊亲自收他入门,又悉心照料三年,这般深厚的师徒情分,原以为他该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
可此刻少年眉目沉静,反倒让她悬着的心落了地。
正欲再说些什么,李迟风忽然停下脚步:“对了师姐,我接了个外出任务,上次你请我吃饭,总不能让你一首破费吧?等我回来,换我做东。”
“非要算得这么清楚?”
王惜霏佯装嗔怒,却掩不住唇角笑意。
“这叫礼尚往来。”李迟风眨了眨眼,故意凑近压低声音,“总不能让师姐觉得我只懂占人便宜吧?”
王惜霏轻捶他一下:“又不是不行,只要你......”
她压低了声音。
李迟风失笑,“师姐这是说我胆小?明明某人每次都只敢说不敢做。”
“你说谁!”
......
嬉闹了一阵,首到想起崔折眉布置的任务,她才匆匆作别。
目送着王惜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李迟风脸上堆着的笑容渐渐下沉。
他冷着脸转过身,还未迈步便动作一顿。
崔折眉背对着他,“你要去哪?”
李迟风压下心头惊悸,语气放软:“去后山修炼。”
“你接的外出任务,是什么?”
崔折眉骤然转身,定定的看着李迟风的双眼。
“不过是寻药采珍的寻常差事。”
李迟风挑眉轻笑,“师姐何时对这种小事感兴趣了?”
空气凝滞片刻,崔折眉的声音裹着叹息传来:“师尊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以你现在的修为......太弱了。”
“我自然明白。”李迟风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芒,“师姐何必如此忧心?”
“师尊临行前特意交代,绝不能让你知晓此事。”
崔折眉揉了揉眉心,神色罕见地露出疲态,“可这事瞒不住你。”
李迟风瞳孔微缩,面上却仍镇定:“是我让师尊费心了。”
“师尊虽重伤未愈,但性命无忧。”
崔折眉走近两步,目光灼灼,“你若真想为师尊分忧,就留在峰中潜心修炼,上次论剑夺魁,她嘴上没说,眼里却全是欣慰。”
李迟风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侥幸罢了,既如此,我先走......”
“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崔折眉突然打断他,“我看得出来,你根本没打算放弃。”
李迟风扯出一抹苦笑:“师姐连这也要管?倒不如说,你眼下这般殚精竭虑的模样,才更该好好歇着。”
“你既然想让我歇着,就让我安心一点。”崔折眉沉声道。
李迟风反问道,“师姐要如何才安心?”
“从今日起,你跟在我身边,协助处理峰中事务。”
李迟风摇头拒绝:“王师姐会吃味的”
“我自会和她解释。”崔折眉面不改色,语气却不容置疑。
李迟风心下一叹,正常办法,绝对应付不了崔折眉。
李迟风刻意拔高了音调,“师姐这般上心,莫不是喜欢我?”
崔折眉素来清冷的眉眼顿时染上薄怒,“休得胡言!”
“若不是喜欢,何苦管我?”李迟风双手抱臂,似笑非笑道,“非要我陪着也行,不过我可得西处宣扬,咱们清冷自持的大师姐,对我情根深种。”
这番无赖话让崔折眉彻底乱了阵脚。
她最不擅应付这般胡搅蛮缠,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玉指攥紧广袖:“随你便!真当我愿意管你这混不吝的性子!”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匆匆消失在回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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