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钢筋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过江大桥,这座曾经横跨天堑的钢铁长龙,如今只剩下半副残躯,断口处犬牙交错,锈迹斑斑,在呜咽的江风中发出低沉的呻吟。浑浊的江水在断桥下翻涌,卷起白色的泡沫和上游冲刷下来的、难以辨认的腐烂残骸,散发出浓烈的泥腥与死亡混合的气息。
杜预背靠着一根粗壮的、布满弹孔和爆炸焦痕的桥墩残骸坐下。冰冷的混凝土透过残破的衣物,将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脊骨。他微微佝偻着,布满裂痕和暗红血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那双眼睛,透过断裂桥面巨大的豁口,死死地钉在南方那片被厚重铅云笼罩的地平线上。目光如同实质,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带着焚城余烬的冰冷和滔天的恨意,仿佛要将那片土地彻底点燃。
三天。
避开尸潮,隐匿行踪,在废墟与荒芜中穿行了整整三天。每一步都踏着战友的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复仇的焦灼。怀中的金属箱冰冷而沉重,紧贴着胸腔,里面那三支沸腾的“刹那辉煌”,如同三颗在他心脏旁跳动的不定时炸弹,散发着毁灭性的诱惑和重量。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提醒他那个残酷的交换——三分钟的神明,换取永恒的灰烬。
他缓缓抬起那只紧握的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皮肤上的裂痕再次崩开,渗出细密的血珠。他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摊开手掌。
掌心,那枚小小的银色吊坠,早己被血污和汗渍浸透,失去了所有光泽,只剩下一种沉郁的、凝固的暗红。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硌进皮开肉绽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却让他混乱暴戾的思绪获得一丝病态的清醒。
“…走…南…方…危…险…” 刘月娜最后破碎的呓语,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南方…到底有什么?
仅仅是那只变得更强大、更狡诈的腐尸王者吗?
赵涛两万精锐葬身之地,究竟隐藏着何等恐怖?
疑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复仇的烈焰,带来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压抑。他需要情报,需要知道南方那片死地的真相!但眼前,只有翻涌的浊江和望不到尽头的死寂荒原。
“城主…”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紧绷的警惕。是王猛,那个断了一臂、用布条草草扎住的二级火系异能者。他蹲在另一处桥墩的阴影里,仅存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柄卷刃的狗腿刀,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大桥残骸的每一个阴影角落和江对岸模糊的轮廓。“…休息吧。我们轮流警戒。”
杜预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南方,仿佛要将那片阴霾看穿。怀中的金属箱冰冷依旧,里面那三支沸腾的暗金,无声地诉说着最终极的答案——无论南方有什么,无论前方是地狱还是深渊,他只有一条路:用焚尽自身换来的三分钟,撕开一切阻碍,找到那只畜生,将它挫骨扬灰!
他缓缓收拢手掌,将那枚血染的吊坠和掌心的伤口再次死死攥紧。剧痛如电流般窜过神经,却让他眼中那点冰冷的、燃烧着灰烬的光芒,更加锐利,更加…义无反顾。
与此同时,遥远的南方,天南城废墟深处。
这里曾是繁华的都市心脏,如今却彻底被一种非自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机”所覆盖、吞噬。
一株…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树”。
它高达百米,主干粗壮得如同神话中支撑天地的巨柱,表皮并非树皮,而是一种蠕动着的、暗绿近黑的、覆盖着粘稠胶质和无数细小吸盘的活体组织!粗大的藤蔓如同巨蟒,从主干上扭曲蔓延,深深扎入周围残破的摩天大楼钢筋骨架之中,将那些冰冷的钢铁丛林缠绕、勒紧,如同巨蟒吞噬猎物。藤蔓表面同样覆盖着粘液和不断开合的、如同呼吸孔般的幽绿气孔。
最令人灵魂颤栗的,是它的树冠。
那并非枝叶,而是无数扭曲盘绕、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巨大“触手”!触手表面流淌着荧荧的绿光,末端或膨大成巨大的、不断搏动的囊泡,或分裂成无数细小的、如同毒蛇信子般吞吐的分叉。整个庞大的树冠,都在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节奏,不断地、无声地…**抖动**着!
每一次抖动,都伴随着一股股浓稠如实质的**绿色烟雾**,如同亿万细小的绿色萤火虫组成的雾潮,从那些搏动的囊泡、开合的气孔、乃至树冠的每一个缝隙中喷涌而出!烟雾带着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草木腐烂气息,却又蕴含着极其磅礴、混乱、充满侵略性的生命能量!它们无视物理规则,如同拥有生命般,向着西面八方扩散、沉降,所过之处,残存的混凝土迅速被墨绿色的苔藓覆盖,锈蚀的钢铁上生长出诡异的荧光菌斑,甚至一些暴露在外的丧尸残骸,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扭曲,滋生出新的、蠕动的肉瘤!
这株恐怖的巨树,就是这片死亡之地的核心,是散发“绿雾”污染、催生异变、吸引并统御无数丧尸的源头!
而在它那如同巨大伞盖般投下浓重阴影的树根之下,三个散发着滔天凶威的身影,如同三座沉默的、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呈三角之势对峙着。
中央,是杜预刻骨铭心的仇敌——腐尸王者!
它庞大的腐烂身躯比在隧道口时更加臃肿、更加狰狞!暗绿色的脓液如同瀑布般从它腐败的皮肤褶皱和破开的腹腔中流淌下来,在身下汇成一个散发着致命恶臭的、不断翻涌着气泡的粘稠泥沼。它肩胛处曾被杜预焚城一拳轰碎的伤口,此刻被一种更加坚韧、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灰黑色新角质覆盖,如同丑陋的铠甲。那深渊般的孔洞死死“盯”着头顶树冠深处某个方向,贪婪与暴戾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最诡异的是,它身上那些原本狰狞的骨刺,尖端都隐隐透出一种与巨树绿雾同源的、极其微弱的荧光,仿佛在被动吸收着逸散的能量。
左侧,是一座移动的骸骨山脉——骸骨君王!
它庞大的身躯完全由无数森白、粗壮的骨骼堆砌、融合而成,骨缝间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的暗红色能量。巨大的骨爪垂落在地,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那由无数骷髅头骨镶嵌而成的巨大头颅上,两点幽蓝色的灵魂之火在深邃的眼窝中疯狂跳跃,死死锁定着腐尸王者,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巨大的忌惮。它身上同样沾染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一些细小的骨刺末端甚至生长出了嫩芽般的翠绿肉芽,显得极其诡异不协调。赵涛口中那“重伤”显然并未完全恢复,一些骨骼上还残留着深刻的裂痕和焦黑的灼烧印记,但散发出的威压依旧恐怖绝伦。
右侧,则是一个相对“矮小”、却散发着更加阴邪气息的身影——血肉教主!
它不再是杜预记忆中那个二级的半尸人!此刻的它,身高接近三米,形态发生了恐怖的畸变。身体仿佛由无数蠕动的、暗红色的血肉触须强行糅合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不断分泌着腥臭粘液的半透明筋膜。没有固定的五官,只有一张位于头部位置、不断开合、布满螺旋利齿的圆形口器!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猩红丝线,从它身体的各个部位延伸出来,末端深深扎入脚下被绿雾污染、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地面,似乎在贪婪地汲取着什么。它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西级!那阴冷、粘稠、充满精神污染的气息,与腐尸王者的腐朽、骸骨君王的死寂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作呕!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部微微转动,口器无声开合,仿佛在同时“注视”着另外两位君王和头顶的树冠,散发着毒蛇般的阴险与贪婪。
三股庞大、混乱、充满毁灭性的威压,在巨树阴影下激烈地碰撞、交锋!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爆鸣。无形的精神风暴撕扯着空间,让那些从树冠飘落的绿色光点都为之扭曲、湮灭。
没有交流,没有试探。只有最原始的、源自本能的戒备和贪婪!
它们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巨树那不断蠕动、搏动的庞大树冠深处。在那里,一个模糊的、散发着难以言喻诱惑气息的轮廓,在无数蠕动触手的包裹下,正随着树冠的每一次“呼吸”而微微搏动、膨胀。一股远比逸散绿雾更加精纯、更加磅礴、仿佛蕴含着生命终极奥秘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隐隐从那里散发出来,撩拨着树下三位君王最深处、最贪婪的欲望!
果实!
那株恐怖巨树孕育的果实,即将成熟!
一旦成熟…
树下这三头暂时被贪婪和相互忌惮所束缚的绝世凶物,必将瞬间撕碎这脆弱的平衡,展开一场只为争夺那终极进化契机的、毁天灭地的血腥厮杀!
腐尸王者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腐烂胸腔里发出沉闷如雷的、带着无尽渴望的低吼,肩胛处新生的角质层在贪婪的驱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骸骨君王眼眶中的幽蓝魂火疯狂暴涨,构成身体的无数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骨爪缓缓抬起,暗红能量在指骨间凝聚。
血肉教主那蠕动的身躯起伏更加剧烈,扎入地面的猩红丝线贪婪地搏动着,口器无声地裂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粘稠的涎液滴落,腐蚀着地面。
死寂的平衡,如同拉满的弓弦,绷紧到了极限!只等那树冠深处,搏动的果实,发出最终成熟的信号!
而在遥远的北方,断裂的过江大桥上,杜预缓缓闭上了眼睛。怀中的金属箱冰冷依旧,如同通往最终审判的钥匙。他需要休息,需要将状态调整到极致,去迎接那注定短暂而辉煌的毁灭。南方天际,那片被铅云笼罩的阴霾深处,仿佛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极其微弱的诡异绿光,在沉沉雾霭中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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