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碗，无声地走到玄关。
指尖抹过玄关柜顶，拿起那面早己准备好的长柄梳妆镜。
屏住呼吸，身体微微侧开一个角度，利用镜面的反射，小心翼翼地将猫眼口的景象收入眼底。
镜子里，映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一身水溶性极好的、半透明的鹅黄色真丝吊带长裙，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却因为湿气和紧绷，诡异地勾勒出里面毫无遮掩的、到几乎要撑开布料的轮廓。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和胸前，几缕发丝黏在苍白但明显精心涂抹过粉底的脸颊上。
嘴唇，干裂出了细小的血口。
甚至有些地方起了皮，却涂了一层在末日里奢侈到匪夷所思的橘红色口红！
那张脸的五官是极美的，标准的鹅蛋脸，眉眼清丽。
但此刻，那精致的妆容下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被绝望逼到悬崖边缘的、不正常的亢奋。
杨欣雨此刻的模样，与其说来借粮，不如说是……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镜片转动角度。
确保她身后那个昏暗的楼梯间没有藏着任何一个强壮的男性身影。
比如那个消失了几天的丈夫刘建。
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复杂的情绪。
林晚拧开了里面那层木门的门锁。
隔着冰冷坚固的防盗门栅栏。
这是一道她当初额外要求加装的安保措施。
目光平静而锐利地落在门外狼狈尤物的脸上。
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丝刻意装出的惊讶：“欣雨姐？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门外的杨欣雨显然没料到这次林晚会开门。
尽管只开了里面那层。
被雨水打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如同淋湿羽毛的雀鸟。
她抬起头，那双描绘过的漂亮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和刻意的脆弱，穿透防盗门的栅格传入林晚耳中：
“晚晚……晚晚妹妹……”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却让干裂的嘴唇更显凄楚，
“姐，姐饿得不行了，家里……家里能刮出点粉的东西，都……都混着水吃完了，西天，姐西天没吃一粒米了，实在撑不住才，才厚着脸皮求你……”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朝门上的格栅贴得更近了些。
那片鹅黄色的湿透薄纱下，某些轮廓更无所遁形。
“你，你行行好，匀点……匀点吃的给我，什么都行……”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哀求地望着门里那双冷静得让她心惊的眼睛。
林晚的目光并未在杨欣雨湿透后贴身的衣料上多作停留。
那份刻意的展示不仅无效，甚至让她心生反感与警惕。
别说自己不是T，就算是，在这种滔天末世，又怎么可能被诱惑？
她的视线锐利地锁定了对方那双被精致眼妆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充斥着恐惧与绝望的眼睛。
林晚的声音透过防盗门的栅栏，冷静得像冰：
“欣雨姐，看清楚眼前这世界了么？陵水市己经成了鱼虾的乐园，水深得淹了十层楼！这楼里楼外，谁家的炉灶还敢冒热气？”
那“炉灶”二字，被她咬字清晰，带着冰冷的现实感。
她轻轻摇头，语气里是全然的无奈和不容置疑的疏离，“我家柜子也快敲出回音了。接受现实吧。”
杨欣雨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惨白如纸。
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哀求的声音带着哭腔：
“晚晚，求求你了！就一小口，一小口吃的！姐，姐快熬不住了！”
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混着雨水和粉底，糊了她精心修饰过的脸。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身体控制不住地打着冷颤，眼神惊惧地瞥向昏暗的楼梯上方。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粗暴、急躁的拍门声重重砸在杨欣雨身后的那扇房门上！
力道大得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一个压抑着狂暴怒气的男声随之响起：
“杨欣雨！磨蹭什么？借到没有？！借不到就滚回来！冻死在外面算了！”
是刘建的声音！
但那声音里没有半点对妻子的担忧，只有被饥饿和绝望扭曲的暴怒和一丝被更深恐惧催生的歇斯底里！
杨欣雨浑身猛地一颤，像被鞭子抽了一下！
恐惧瞬间爬满了整张脸！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自家房门，再也顾不得林晚这边。
门刚开了一条缝。
一只男人的手就粗暴地伸出来，一把抓住杨欣雨的胳膊，狠狠地把她拖了进去！
“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刘建的怒吼和杨欣雨压抑的痛呼夹杂着门被猛力摔上的巨响，在楼道里刺耳地回荡。
林晚蹙紧眉头，刘建那副模样……像是被什么东西逼急了。
不仅仅是饿。
她没再迟疑，悄无声息地关紧了自己家的内层木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清晰地听到隔壁传来模糊的争吵声和刘建愈发失控的咆哮。
就在这时！
哐！哐！哐！
比刚才更为沉重、充满暴力意味的金属敲击声和湿漉漉的脚步声猛地从楼上响起，如同闷雷滚下！
一个高大的、浑身湿透只穿着背心短裤、肌肉虬结的光头壮汉，带着一身刺鼻的水腥味和浓烈的戾气冲到了这一层。
这是威哥的手下彪哥。
他的目光如同饿狼般，第一时间就狠狠钉在了刘建家的房门上！
显然，刚才刘建的怒吼吸引了他！
“草！刘建！你个怂包！”
彪哥狞笑着，几步冲到刘建家门口，抬腿就是凶猛无比的一脚踹在门板上！
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楼道仿佛都晃了一下！
“吼你娘个头！欠老子的东西什么时候还？！拿不出来那就拿你老婆抵！妈的！给老子开门！！”
他根本不避讳林晚这边。
显然知道刘建家这个本地拆迁户“油水”相对厚些，至少在彪哥看来是这样。
而林晚一个单身外地女人，在他心里暂时还排不上强抢的号。
又是几脚凶狠的踹门！
门板和锁扣发出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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