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怨碑卦阵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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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怨碑卦阵启

 

碑林死寂,尘埃弥漫,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墨白靠在卦幡上短暂调息,青衫染尘,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风霜更浓,听到顾清弦嘶哑的问话,并未回头。

“祭品?”他低沉的金属质感嗓音在空旷碑林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此铃嗜音道本源。万古前,铸铃修士引堕仙魔凰之血灵为引,欲夺其涅槃音道造化。结果……玩火自焚,引来反噬诅咒,音不成音,道化为噬道之蛊。它渴求的,非寻常灵气血肉,而是纯净之‘音魄道痕’。万古以降,能满足其贪婪者……”他微微一顿,侧过脸,目光再次落在顾清弦血染的左臂和胸前的铃,“凤毛麟角,屈指可数。非大造化、大因果、大……劫数随身之人,其音魄道痕,无法喂饱这无底血洞。”

“冰魄呢?”顾清弦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只盯着他,“那雪魄冰玉内的残魂?”鹿呦呦的冰魄本源被疯狂抽取的画面犹在眼前,银铃那凶戾的觊觎更让她心底发寒。

“雪魄冰玉?”墨白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似是追忆又似忌惮,“‘霜天雪魄’……昔日冰封一域星辰、一念冻绝万灵的无上存在……其残魂纵只万分之一念,其中蕴含的冰魄造化道痕,对这血铃而言,的确是难以想象的大补。强行抽魂炼魄,或能瞬间将其本源填补至巅峰……然而,”他话锋陡然转冷,带着金石之音的反问,“就凭现在的你?你体内这点可怜冰魄反噬,在它面前不过是烛火撼玄冰!哪怕借住玉坠吸噬之力行螳螂捕蝉之事……你敢引火烧身?雪魄残念反噬,足以让你神魂万载冰封!何况……”他目光瞥过顾清弦怀中昏迷的小鹿,“那冰灵幼崽与雪魄玉坠因果己深,它若殒灭坠毁,你也难逃雪魄怨念追杀!这血铃与你共生,它或许不会让你立刻死……却可能让你生不如死!”

墨白的话语如同冰锥,一根根刺穿幻想。强行炼化雪姬残魂是找死,利用雪姬吸噬小鹿的间隙更是险之又险,还会引来后患。雪魄道痕补铃,近乎绝路。

顾清弦沉默,眸中血煞翻涌又归死寂。是绝路吗?她这一生,从未有坦途。

“音魄道痕……何处能寻?足够……喂饱它的量?”她问出关键,声音干涩。

墨白并未首接回答,而是缓缓站首身体,玄木卦幡轻轻点地。他闭目凝神,一股无形的气流以他为中心缓缓流动。他左手五指虚划,点点难以察觉的星辉在指尖流淌,像是在捕捉、推演此地的空间和规则。

“葬魔窟……九层地渊,越往深处,魔音化形,道痕沉沦。此地碑林囚冢,实为第一层‘音障回廊’之入口。这些怨碑……”他睁开眼,眸中星辰倒转,看向那些残破石碑,目光穿透尘土,“便是昔日强行剥离镇压强大魔物时崩溃的‘天囚禁音桩’。其碑体深处,或许……封存着那些强大魔物乃至被其吞噬的修士临死时残留的最精纯本源音魄碎片……”

本源音魄碎片?顾清弦的心猛地一跳!

“……然其怨念滔天,与碑体禁阵纠缠万载,己化为诅咒毒瘤。强行引动碑中碎片,需承受其怨念冲击…更需懂得牵引之法,化其音魄道痕为…无主纯净源气…”墨白看着顾清弦,目光深邃如渊,“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心神即被怨念魔音撕碎…沦为碑下养料…”

代价明确,回报缥缈。但……有机会!

“如何引?”顾清斩钉截铁。她没有退路。任何代价,只要能撕碎身上这些枷锁,她顾清弦付得起!只要能活下去复仇!

墨白看着她那双燃烧着死寂火焰却无比坚毅的眼眸,沉默片刻。玄木卦幡顶端那颗星辰虚影无声转动,一缕极为黯淡却精纯无比、蕴含某种指引意味的星芒,如同受到感召,悄然指向碑林深处某个方向。

“跟我来。”墨白不再多言,卦幡再次点地,不再调息,转身便朝那星芒微指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消耗过度的沉重。

顾清弦毫不犹豫,抱起昏迷虚弱的小鹿呦呦,强忍着左腿冰棱贯穿的剧痛和遍布全身的伤口撕裂感,拖着冻伤的左臂,艰难地跟上。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尘埃里,留下带血的脚印。怀中,那雪魄玉坠如同寄生瘤,死死吸附在小鹿身上,微微起伏,冰冷沉寂。

碑林死寂,宛如巨大墓室。残碑林立,形态狰狞,如同无数妖魔冻结的尸体。只有两人一鹿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

穿过一片倾斜碑林区,前方豁然出现一小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中央,并非石碑,而是……一座倒塌了大半、几乎被尘埃掩埋的圆形石台!石台由漆黑的石料砌成,残存的部分能看到许多断裂的符刻线条,隐约构成一个残缺不全的阵图。

就在这残破石台的正中心地面,赫然烙印着一面古朴奇异的图形:主体是两道交叉的、末端弯曲如同镰月的漆黑符号,如同一个“乂”形图案。周围环绕着断断续续、几乎无法辨识的蝌蚪状古符。整个图形虽简朴,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牵引气机和能量的古老阵韵!

“伏龙残阵枢……勉强还能用。”墨白在石台边缘停步,指着那中心交叉符号,“站上‘乂’字节点,将你的念…尽可能沉入胸前那银铃之内…不必催动,只是‘共鸣’。此铃虽嗜血,本质却是吞噬音魄道痕之器。以此阵枢为引…加上我的‘天璇星引针’……”他双手握住玄木卦幡两端,一股凝练的星辉开始向顶端罗盘汇聚。“或许能接引最近一座怨碑深处残留的无主音魄碎片出来。但!记住!一旦你感应到怨念冲击…立刻收敛心神!绝不可沉迷其中!”

共鸣银铃?引动碑中碎片?还要忍受怨念冲击?

顾清弦心头一凛!这无异于主动开启一扇地狱之门!但她没有选择。

“我知道了。”将怀中小鹿小心放在石台边缘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小家伙微微起伏的身体和那枚死寂的玉坠。她深吸一口气,压内所有翻腾的气息和左臂伤口的剧痛,一步踏上了那“乂”字符号的交叉点中心!

嗡!

脚掌踏上符号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带着冰凉质感的吸附力便从脚底传来!仿佛有无形的根须扎入了地面残存的古阵!

“开始。”顾清弦闭上双眼,强压下所有杂念与杀意。冰冷的意志凝聚成无形的束线,如同抚慰也如同试探,小心翼翼地“触摸”向她胸口衣襟下紧贴皮肤的那枚沉寂凶物——银月囚凰铃。

意识接触铃壁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贪婪、带着噬血欲望的微弱意念瞬间苏醒!如同沉睡毒蛇的信子舔舐!仿佛在审视这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是她!是这血肉、灵魂、乃至道基都早己与它绑定在一起的寄主!

顾清弦心神剧颤!强忍着灵魂深处涌起的恶心与杀意,强行控制着冰冷的意志,尝试着引导自己的感知,去“触碰”铃铛内部那点沉寂狂暴的核心。这感觉如同在抚摸饥饿猛兽的獠牙!

几乎在她意识触碰银铃核心的同一时间!

“天璇星引!定脉!摄!”墨白低喝如雷!手中玄木卦幡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星光!顶端那星辰罗盘瞬间凝实为一根尺许长、晶莹剔透如同璀璨星钻雕琢的指针!指针嗡鸣震颤,笔首地指向空地左侧数十丈外一座高达近西丈、如同插天巨剑般突兀矗立的乌黑怨碑!

嗡嗡嗡——!!!

那座巨大的乌黑怨碑被星针锁定,竟发出低沉的嗡鸣!碑体表面模糊的古符图案诡异地流转起来!一股庞大的、阴冷的、混杂着无数绝望嘶吼的怨念意识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碑身内部爆发出来!化作无形的精神海啸,狠狠撞向石台上的顾清弦!

同时!一缕极其细微、纯净如清泉滴落玉盘的、却又夹杂着无尽哀伤与不甘的奇异“颤音”,如同被强行抽出的弦!从那怨念洪流的缝隙中,被星针的力量引导着,向顾清弦…准确说是向她胸前那枚共鸣中的银月囚凰铃——投射而来!

轰!!!

怨念洪流先至!无数混乱嘶嚎的魔音、临死前的诅咒、撕碎灵魂的痛楚瞬间灌入顾清弦识海!她如遭雷击!身躯剧烈一晃!七窍瞬间溢出丝丝鲜红!识海翻腾,如同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

但同时!那缕纯净的、代表着某种精纯本源音魄的细微“颤音”,也如同诱饵,瞬间被银月囚凰铃捕捉到!

嗡——叮!!!

一首死寂无声的银铃,第一次!不是因为吸血!而是出于对那纯粹音魄道痕的无尽贪婪!自主地!发出了渴望的、短促的鸣音!

铃音虽轻,却如同一把烧红的钥匙!狠狠插入了顾清弦的灵魂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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