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坟墓般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废弃的魔械遗迹。
浓烈的血腥味、魔气溃散后的腥臭、以及金属锈蚀和菌丝腐败的怪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墙壁上残存的幽绿磷火忽明忽灭,映照着满地狼藉。
顾清弦躺在冰冷的金属残骸和粘稠的污血中,感觉身体像一具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旧木偶。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粗糙的包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右肋贯穿伤的剧痛,肺叶如同塞满了烧红的刀片。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她艰难地偏过头,视线穿过弥漫的尘埃和飘落的菌丝碎屑,落在数丈之外。
陆临渊倒在那里。玄色衣袍沾满了尘土和己经凝固的淡金色血污,原本挺拔的身躯此刻蜷缩着,如同失去生机的枯木。他脸色灰败得近乎透明,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眉心那道黯淡的阵印如同一道丑陋的伤疤。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近于无。唯有嘴角残留的那抹刺目的淡金,无声诉说着他为了召唤那尊恐怖巨傀所付出的惨烈代价。
精血枯竭……顾清弦冰冷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飞快掠过。是陆临渊在葬魔窟冰棺中苏醒时的冰冷质问?是他碎骨凝铃时的疯狂?是他挡在剑傀前染血的背影?还是此刻这具为了她而油尽灯枯的残躯?恨意、疑虑、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如同乱麻纠缠。
她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惊弦的魔念虽退,但此地绝非久留之所。那魔头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别提此地诡异,那些蠕动的菌丝和角落里被包裹的骸骨,都透着不祥的气息。
必须离开!立刻!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身体。右臂撑地,左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丹田枯竭,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稍微引动灵力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胸前的囚凰铃在吞噬了魔气血肉后沉寂下去,但铃壁深处那新生的冰蓝鳞纹却隐隐散发着更加危险的寒芒。
怎么办?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带着昏迷的陆临渊离开,自己爬出这片地下废墟都难如登天!
目光再次扫过西周。锈蚀的金属,破碎的操作台,干涸的血池……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墙壁一角——那里镶嵌着一块相对完整的、布满灰尘的墨绿色晶石板。晶石板下方连接着一个半埋在地面角质层下的、布满旋钮的金属操作台。操作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菌丝,但其中一个旋钮的金属把手,似乎……比其他部位干净一些?
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极其隐晦地从那块晶石板后方传来。
出口?或者……陷阱?
没有选择!只能赌一把!
顾清弦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她不再试图站起,而是用还能活动的右臂和右腿,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向那块晶石板的方向挪动。身体在冰冷的金属碎屑和污血中拖行,留下暗红的痕迹。每一次挪动都耗尽力气,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衣衫。
短短数丈距离,如同跨越刀山火海。当她终于爬到那块晶石板下时,几乎虚脱。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台基,剧烈喘息。
她伸出沾满血污的右手,颤抖着拂去操作台表面的厚厚菌丝。露出下面锈蚀的金属面板和几个模糊不清的标识。她看不懂那些扭曲的魔纹,但凭借音修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她的手指摸索着,最终停留在那个相对干净的金属旋钮上。
旋钮冰凉。她尝试着用力……拧不动。锈死了?
顾清弦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五指猛地扣紧旋钮边缘,不顾指尖被锈蚀金属割破的疼痛,调动起丹田深处最后一丝残存的、混合着冰寒煞气的灵力,狠狠灌注于五指!
“开!”
噗嗤!
旋钮边缘的锈蚀被强行崩开!旋钮被她用蛮力硬生生拧动了半圈!
嗡——!!!
那块墨绿色的晶石板猛地亮起!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光芒在晶石板上流淌,勾勒出一副残缺的、如同迷宫般的立体通道结构图!同时,晶石板下方传来一阵沉闷的齿轮转动和能量充能的嗡鸣声!
有戏!
顾清弦心中一振!然而,还不等她细看那结构图——
轰隆!!!
整个地下遗迹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发生了大地震!头顶锈蚀的金属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块大块的锈铁板如同冰雹般砸落!墙壁上垂落的磷光菌丝疯狂摇曳,如同受惊的蛇群!地面覆盖的白色角质层寸寸龟裂,露出下方更加深邃的黑暗!
“警告!……核心能源……不稳定……空间通道……坐标紊乱……”一个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机械合成音,从晶石板中传出!
糟糕!强行启动引发了遗迹的能量紊乱!
顾清弦脸色骤变!她猛地回头看向昏迷的陆临渊!一块巨大的锈蚀铁板正从穹顶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他所在的位置!
“不!”顾清弦目眦欲裂!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拖着残破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用尽全身力气撞在陆临渊身上,将他沉重的身体向侧面狠狠推开数尺!
轰!!!
巨大的铁板擦着她的后背狠狠砸落!锋利的边缘在她背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同时,她推开陆临渊的反作用力让她自己失去平衡,重重摔向旁边——那里正是晶石板下方操作台的位置!
噗通!
她的身体狠狠撞在操作台上!后背的伤口撞在冰冷的金属棱角上,痛得她几乎昏厥!鲜血瞬间染红了操作台!
嗡——!!!
沾染了她鲜血的操作台面板,那些模糊的魔纹突然亮起诡异的红光!晶石板上的通道结构图瞬间变得一片血红!紊乱的空间波动如同沸腾的开水!
“错误!……生命体征绑定……空间锚点……锁定……传送……强制启动!”机械音变得尖锐刺耳!
一道刺目的白光猛地从晶石板和操作台上爆发!瞬间将顾清弦和旁边昏迷的陆临渊笼罩在内!
“不——!”顾清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下一秒!白光吞没一切!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轰隆隆——!!!
失去能量支撑的地下遗迹彻底崩塌!巨大的金属结构扭曲断裂,轰然砸落!将一切痕迹彻底掩埋!
……
冰冷。坚硬。带着浓重消毒水气味的空气。
顾清弦艰难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她瞳孔急剧收缩。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冷的、类似金属平台的平面上。头顶是散发着惨白光芒的无影灯。西周是光滑的、反射着冷光的银白色金属墙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混合着臭氧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冰冷气味。
这里……不是地下遗迹!也不是她所知的任何地方!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全身被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凝胶般的物质牢牢固定在平台上,动弹不得!只有头部可以勉强转动。
她侧过头。
旁边另一个同样的金属平台上,陆临渊依旧昏迷不醒。他身上的血污似乎被清理过,但脸色依旧灰败,眉心阵印黯淡。他的身体同样被那种凝胶物质固定着,胸口微弱地起伏。
这是什么地方?!
“检测到高活性未知能量源……生命体征微弱……符合‘样本’标准……”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金属房间内响起。
顾清弦悚然抬头!
只见房间一侧光滑的墙壁无声滑开!一个造型极其怪异、如同巨大金属蜘蛛般的机械造物滑行而入!它有着八条灵活的金属节肢,主体是一个巨大的、布满各种传感器和探针的半球形头颅,头颅中央一只巨大的、闪烁着冰冷红光的复眼,正死死锁定平台上的她和陆临渊!
更让顾清弦头皮发麻的是,那机械蜘蛛的一条节肢末端,赫然连接着一根闪烁着寒芒的、足有儿臂粗细的金属注射器!针筒内,一种粘稠的、散发着诡异幽蓝荧光的液体正在缓缓流动!
“开始……采集……‘清渊’能量源……及……共生蛊铃样本……”机械蜘蛛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那只巨大的复眼红光锁定陆临渊的眉心,连接着注射器的金属节肢缓缓抬起,针尖闪烁着致命的寒芒,对准了陆临渊毫无防备的额头!
“不!!”顾清弦目眦欲裂!疯狂挣扎!但束缚她的凝胶物质坚韧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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