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嘴归拌嘴，张应瀚还是把事儿安排妥当了。
方洋还真紧急下单了个甲醛检测液带过去。
张应瀚倚着门，气笑了：“我像是那么坑人的无良房东吗？”
“反正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方洋盯检测出的颜色，算是放心了，挠着卷毛嘿嘿一笑。
合同一签，一式两份。
方洋款着大包小包堆进新家，正式又一次开启租房生活了。
今早营业时，他就挂了牌子在小餐车前面：“老板明后两天贺乔迁之喜，歇业两天，特此通知。”
这其实就是个障眼法。
方洋在江州这块没几个朋友，借着搬进出租屋的幌子，他按下了备忘录里的【开始升级】。
“这样应该就好了吧？”方洋摸着下巴思考。
他这一下午又是搬行李又是打扫房间的，累得腰都快首不起来了，瘫在沙发上双目无神。
手机“嘟嘟”震动两声。
方洋抬起一看，原本困到眯起来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毕业后就丢了联系的大学室友，忽然诈尸了。
【Hao. 】：在吗？
这一刻，方洋连自己能有多少钱能借出去都想好来了。
早餐摊现在每天都有利润，留下两百准备原材料，剩下的18678.3都能借给刘易好。
没别的。
因为刘易好是真心对他。
方洋还在当方家二少时，不可避免沾了些张扬和意气用事。
刚上大一那会儿，他经常溜出校和朋友们喝酒，输了真心话大冒险后打电话给室友借2000。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轻。
方洋低头看时间：02:13。
“那个……易好，可以借我两千吗？”他讲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都差点咬了舌头。
那头凝滞了一秒，随即没有任何犹豫：“可以。”
挂断电话，方洋的微信就多了一笔2000块钱的转账。
刘易好家里贫困，他打了两个月暑假工攒了自己大学学费，也申请了助学贷，平时下课也在学校食堂兼职。
这两千，估摸着是刘易好所有家当。
方洋头一次觉得酒吧的皮质沙发这么烫屁股。
身旁朋友的笑声都模糊起来了。
他嗅着空气中的烟酒味，忽地有些想吐。
没呆五分钟，方洋借口跑路了，一路冲回学校再熟练地翻墙回去，悄摸窜上宿舍楼。
a大的宿舍是双人间，方洋惊奇地发现宿舍门亮着微弱的灯光。
刘易好不是睡了吗？
他放缓动作，轻轻推门——
刘易好正翻腾着自己的行李柜，拎着一个小桶惊诧地望向门。
“……”
那是刘易好的妈妈腌的咸菜。
两千借给方洋后，他准备这个月的后半段都吃馒头就咸菜。
“还好你舍友是我，而不是什么骗钱的渣男。”方洋心有余悸，常常这么跟刘易好感慨着。
从那天以后，方洋再也没去过酒吧，各种飙车群聊天群约酒群通通退掉了，揣着书跟在刘易好身后跑。
大创项目、各种竞赛、演讲、奖学金……二人学习学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还传奇地以宿舍为单位登上了校公众号推文。
“毕业后准备做什么呢？”方洋大三时，在水课上摸着鱼，问旁边的室友。
“考公考编吧。”青年没怎么犹豫。
方洋倒是愣了一下：“你不是说——以后想考研吗？或者进公司打拼？”
刘易好没说话。
他把眼镜摘了下来，抽出一张纸轻轻擦拭，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妈妈身体不是很好了，在家附近稳定下来，方便照顾她。”
“考研……也是要花很多钱的。”
“我现在没时间了，方洋。”
方洋想说，他可以借钱给他，多少都行，多久都行。
可是望着刘易好的眼睛，他知道，他不会答应的。
毕业后，刘易好上岸了家乡小镇的事业编，方洋出国留学读研，二人的交流慢慢减少，首至一年前彻底断了来往。
思绪飘远了，方洋拉回注意力，敲打着字回：“在。”
【装虽然穿在身】：“你在哪？是出了什么事吗？可以借钱。要不要我去陪你啊？”
连珠炮似的提问。
对面似乎都习惯了他这样的聊天方式，一条条慢慢回。
“在江州了，昨天从老家过来的。”
“妈妈去世了。我辞职了。”
“不借钱，想来借住几晚，找到工作就搬走。”
我勒个去。
惊天大炮朝方洋轰了过来。
顾不上说些别的，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把自己家的地址发了出去。
【装虽然穿在身】：“刚好我今天搬新家！【位置】”
“快来，晚上一起吃火锅，贺乔迁！”
对面发了个【ok】的手势，又说道：“一个半小时后到。”
那时间还很绰绰有余。
方洋站起身准备出门采买火锅食材。
关上房门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张应瀚跟他说的某句话：“可以跟邻居多交流一下，他有点孤独。”
是该认识认识。
方洋摁下对门的门铃。
没过一分钟，门就开了。
一张熟悉的冷脸出现在门缝后面。
“怎么是你？！”方洋瞪圆了眼，望着面前的男人。
路知淮看起来刚从某个酒局回来，还是西装革履的。
此刻锋厉的眉眼低垂，阴影撒下来，颇有些安静破碎感。
“晚上好。”路知淮瞅着卷毛小伙手上的纸袋，“是要去超市？”
方洋愣愣点头。
“那走吧，一起去，顺便庆祝一下你乔迁。”
等路知淮回屋换了套衣服，并搭着他的肩往前走时，方洋才回过神来。
“你和张应瀚认识！”
路知淮轻笑一声，没有否认。
“干什么，联合起来耍我是吧！”
面前炸毛的人脸颊气得鼓鼓，眼尾上挑，瞪着人的样子也挺怪的。
怪让人想逗的。
“没有联合啊。他一次我一次，挺好。”
“啊！路知淮！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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