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端坐马背，细长双眸如同淬了寒冰的针，随着孟霍那句“专为缓解曹公头疼之疾”的荒诞宣言骤然缩紧，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惊疑。他身后，十二名黑甲豺首骑士纹丝不动，唯有面甲缝隙里那双双冰冷眼眸深处，似乎被这赤裸裸的借口点起了一簇混杂着荒谬与杀机的火苗。
孟霍的心脏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里那盒“金银细软”和饼子的硬棱角。草棚废墟的尘土扑簌簌落在他肩上，糊着草屑的脸上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知道这话有多扯淡！但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赌曹操的头风病真的发作过！赌程昱知道！赌这情报的隐秘性让程昱产生一丁点好奇！
就在这时！
“噗——呲啦！！！”
一声拖长了的、如同漏气羊皮筏子泄压的沉闷响屁，裹挟着一股浓缩了草料、胃酸和陈年粪坑精华的终极混合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废墟里那头神驴的庞大爆发出来！
这一声悠长曲折的“尾气炮”，瞬间打破了院中令人窒息的寂静。
正在用蹄子扒拉草堆、试图拖出晕厥郭图的神驴，似乎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声控生化袭击”惊到了（或者纯粹是肌肉反应？），庞大的身躯猛地哆嗦了一下，抬起的蹄子落下时重重一滑！
“噗通！”
神驴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好死不死，半截栽进了草棚废墟边缘一个被顶棚塌陷砸出的泥水洼里！粘稠乌黑的泥浆瞬间淹没了它半条前腿和半张驴脸！混杂着它自己刚制造的那股浓郁气息…这味道瞬间进化成核武器级别！
离得最近的卢洪（校事府百人将）首当其冲！这个执行过无数酷刑、面甲下表情都很少变化的冷血特务，此刻那覆面铁片后传出一声极其短暂、硬生生从喉咙深处压回去的闷哼！他握紧腰间环首刀刀柄的手猛地绷紧，指骨捏得发白！面甲缝隙间的眼神瞬间凝固，那不是恐惧，是一种混合着生理性极致厌恶和被巨大侮辱感的强忍暴怒！他甚至能感觉到面甲缝隙里钻进来的气体分子正在灼烧他的嗅觉神经！
卢洪身后那些覆面黑甲骑兵也如同被无形皮鞭抽打了一下，胯下战马不安地原地踏动蹄子，金属甲片撞击声陡然混乱起来！那种常年浸泡在血腥和死亡气息里的冷漠，瞬间被这股来自生物链底层的终极“生化武器”破防了！
程昱的坐骑，那匹神骏的赤红色战马“玄骊”，猛地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喷嚏！巨大的马头烦躁地甩动，喷出的白雾几乎糊到程昱脸上！
而程昱本人！这位算无遗策、心狠手辣的顶级谋士，脸上那刻薄淡定的表情……裂了！他那张颧骨高耸的长脸瞬间僵住，眼角的皱纹如同急流下的冰裂，猛地收紧！那只抬起、正欲点向孟霍下令生擒的右手，僵在半空，中指和无名指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他死死抿紧薄唇，腮帮子咬肌绷紧得如同石块！强压下那股从胃袋深处翻涌上来的痉挛感！
好机会！！
孟霍眼睛瞬间亮得如同濒死凶兽看到了血肉！他捕捉到了程昱那一瞬间的失态！捕捉到了卢洪那细微的、被强压下呕吐欲望导致的颤栗！捕捉到了所有覆面骑士那片刻的混乱和生理性厌恶！
“明公！！请看！神效就在此刻显圣！！”孟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他猛地指向草棚废墟深处——那个被神驴蹂躏后露出的角落，一个摇摇欲坠的小灶台（原本可能是老赵偷摸做饭用的），上面还架着那个豁口的粗陶碗，里面还剩下一点浑浊发绿的底子（老赵送来的“热水”/刷锅水？）！
“神汤火候将成！请曹公心腹速验！！”他吼着，身体却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态猛扑过去！目标正是那破陶碗和旁边一个倒扣在地上的破瓦罐（里面好像装过盐？）！他的动作极大，带飞了一片茅草，也“不小心”撞翻了瓦罐旁边一个敞开的粗陶小罐！
小罐翻倒，里面暗红色的粉末撒了一地，一股极其浓郁、刺鼻、呛人的辛辣味道瞬间在浑浊恶臭的空气中爆开！是花椒粉？！不！颜色更深！难道是南方传来的、价比黄金、民间极为罕见的——茱萸辣粉？！老赵这土鳖居然藏着这玩意儿？！
辛辣的气味如同投入粪坑的火星子！瞬间与神驴制造的终极“芬芳”勾连引爆！
“咳！咳咳咳！！！”
这次连卢洪都控制不住了！覆面甲下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呛咳！其他骑士也忍不住剧烈地咳嗽抽气！
浓烈的辛辣+浓缩的恶臭+尘土的硝烟味，形成了一股真正意义上的精神污染！院中人马几乎全部中招！连程昱都忍不住微微偏过头，用宽大的袍袖极为隐蔽地拂了一下口鼻，眼底的杀机被这生理性的剧烈刺激搅得有一丝紊乱！
孟霍扑到了灶台边，根本顾不上形象！他抓起一把滚烫的草木灰（灶里还有余烬）狠狠砸进那点浑浊发绿的刷锅水里！烟尘西起！他又抓起地上几片干瘪枯黄的树叶（可能是香叶？鬼知道是什么），一把旁边木槽上收集起来的、结了薄薄一层盐晶的粗盐粒！最后，他甚至眼疾手快地从地上那摊神驴的“恩赐”边缘（特意避开粘稠处），抠了一点点边缘的暗绿色半干“薄层”，狠狠扔进了那碗黑不黑绿不绿、混着灰的浑浊液体里！
搅拌！
用那豁口陶碗边缘挂着的一根木棍（也可能是筷子？），疯狂搅拌！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诡异的“香气”开始在院中升腾……草木灰的呛、盐的苦涩、那不知名树叶的辛辣、辣粉的暴烈……最后混合着那极其微弱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神驴恩赐”底韵……形成了一股令人作呕又隐隐亢奋、极其上头又极其下头的……
这就是“神汤”？！胡辣汤？！
“请明公…呕…品鉴！！！”孟霍强忍着胃里自己制造的液体翻腾，嘶吼着，双手将那碗还在咕嘟冒泡（草木灰遇水的化学反应？）、颜色如同泥沼深处沉渣泛起、还飘着点点黑色不明物（烧焦的灰？）和绿色不明物（叶子碎片+神驴痕迹？）的终极“生化武器”，高举过头顶！朝着马背上的程昱！脸上是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如同献祭邪神般的虔诚扭曲！！
那一瞬间。
整个驿站后院，死寂了。
风声停了。
马匹的响鼻停了。
咳嗽声停了。
连神驴从泥水洼里挣扎着抬起那张糊满泥的脸，甩出的水珠落在地上的嘀嗒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碗举过头顶、散发着致命诱惑（催吐）的“神汤”上！
程昱死死地盯着那碗液体，细长的眸子眯成两道冷厉的寒光。他那张刻薄的长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这东西……给主公喝？他脑子瞬间掠过一百种凌迟孟霍的方法！
但他不能立刻下令杀人！孟霍那句“专为缓解曹公头疼之疾”如同一根淬毒的刺卡在喉咙！主公的头风隐疾……确实是真的！而且发作时苦不堪言！程昱自己甚至为寻访能人异士费过心思！此事在曹营内部也是绝对的机密！这小贼…如何得知？！
疑心！巨大的疑心暂时压倒了杀意！无论这小贼是误打误撞，还是背后真有高人（或敌对势力间谍），都必须审！
“明公！”卢洪的声音带着被恶臭熏染后更显嘶哑的怒意，面甲后的眼神如刀，死死锁定孟霍，“此贼装神弄鬼，污秽不堪！定是袁绍奸细！容卑职立刻擒拿拷…”
他的话被程昱一个抬手止住。
程昱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孟霍那张写满疯狂、污秽、却也蕴含着一丝难以言喻求生执念的脸上来回扫过。最终，他那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一个轻飘飘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尖的字：
“试。”
空气再次凝固！甚至比刚才更令人窒息！试？！让谁试？！试这碗东西？！
程昱的目光在身后的黑甲骑士身上冷冷滑过。
被程昱目光扫到的卢洪，浑身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覆面甲下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碗…汤？！让他试？！强烈的抗拒和生理性的厌恶让他手指紧扣刀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但他是校事府的刀！命令高于一切！
卢洪身后的黑甲骑士们，虽然没有被点名，但几乎在“试”字出口的同时，整齐划一地向后退了小半步！动作细微却整齐划一，如同演练过无数次！死亡不可怕，但为这碗东西死…太憋屈！
就在这死寂和僵持的时刻！
“嗬…呃…呕…”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地狱深处飘上来的呻吟，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干呕，从草棚废墟中传来！
是郭图！！
他大概是被神驴滑倒的动静和那股终极生化复合味重新刺激得苏醒，挣扎着从草堆里坐起了上半身！他脸上那新鲜出炉的深绿色“神驴恩赐”混着之前风干的深褐色“天罚圣印”，此刻在日光下显露出一种…包浆古玉般温润（？）又极具冲击力的“晕染”效果！两只眼睛空洞茫然，身体筛糠般抖着，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呕逆声……
程昱那细长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死死钉在了郭图那张惊世骇俗的脸上！目光锐利如刀，剥开了那层层叠叠、堪比油画的污秽色彩！这张脸……这个轮廓……郭公则？！袁绍帐下那个言辞刻薄、智计毒辣的郭图？！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在这恶臭熏天的草棚废墟里？！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形污物？！
“叮！系统微能量汲取完毕！3%能量激活‘视觉轮廓增强’临时模块！发现关键人物匹配…”
孟霍脑子里那破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及时雨！
他心脏狂跳！机会！！最后一搏！
“明公！！！”孟霍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甚至带着一种悲愤欲绝的哭腔（虽然是被那碗汤熏的）！他不再看程昱，而是指着废墟中那个仿佛刚从粪池爬出来、正在干呕的郭图，对着马上的程昱，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出——
“公则大人乃袁本初心腹！！奉袁贼密令欲献此‘神汤’毒害曹公！！吾乃曹公座下潜伏死士！冒死窃得配方并毁其容貌，护我主君性命于危难之际啊明公！！！”
这一吼，石破天惊！
将矛头首接指向了袁绍最倚重的谋士郭图！将其污秽凄惨的现状解释为“曹公死士”的功劳！并将那碗“神汤”彻底定义为来自袁绍的阴谋毒药！
信息量巨大而混乱！真假掺杂！程昱眼中寒光爆射！死死盯住污秽不堪的郭图，又猛地转回看向高举“毒药”、形如疯魔的孟霍！
卢洪等豺首骑士更是呼吸一窒！郭图？！那人是郭图？！袁绍的谋士？！如果是真的……此间牵扯就太大了！
就在程昱那刻薄长脸上阴晴不定，脑中无数念头疯狂碰撞权衡利弊的刹那——
“噗通！”
一首强撑着的郭图，似乎被孟霍那句“献毒汤”的指控和周围死寂凝重的气氛彻底压垮！加上脸上刺激物的作用（和可能的系统微弱精神冲击？），刚撑起一点的上半身猛地一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脸朝下再次重重栽进了那片被他“晕染”多时的泥水洼里！
“嗬呃…”
浑浊的泥浆混合着他脸上那五彩斑斓的“圣印”，瞬间糊满了他的口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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