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阳乃的鼻腔被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塞满,这味道粘稠得像是裹了一层尸油。杀人时那股反胃的抽搐感还在胃里翻腾,但比起血腥,更让她烦躁的是那股“脱离感”——前一秒还在你死我活的修罗场,下一秒就被扔进了这个……宏大得近乎荒谬的地方?
她环顾西周,身体每一个细胞都绷紧如弓弦。
空间本身如同神的废墟,巨大、空旷、非人。建筑风格是混乱的缝合:粗粝的巨石基座撑起扭曲的哥特尖顶,穹顶高远得模糊,像是某种巨大的手术灯,无情地照亮下方冰冷的金属地面。空气沉寂得可怕,带着消毒水混合臭氧的诡异气味。这里没有风,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自己像一只被丢进无菌试验皿的虫子。
这个念头刚闪过——
“那个,阿姨,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一道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毫无征兆地从身后极近处响起!距离绝对不超过三米!
刷!
阳乃瞳孔骤缩!身体的动作远比思维更快!她没有一丝犹豫,整个人如同绷紧后弹出的钢片,猛地向右前方旋身疾退!同时右手如同捕食的毒蛇般探入风衣内兜——指尖触及冰凉的金属!一把刃口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折叠战术刀瞬间弹出、锁定声源方向!
“别动!” 她的厉喝如同冰锥破碎,尖锐得在巨大空间里激起短暂的回音。战术刀尖稳稳指向目标——那是个庞大得超出常理的“山岳”。
那男人身高超过两米,肌肉虬结贲张到一种骇人的地步,几乎要将那身破烂的、浸满暗红污迹和不明粘液的背心撑爆。他脸上也带着凝固的血痂,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与狰狞外表不符的茫然和……笨拙?就像一头不小心闯入瓷器店的巨熊。
刚田猛男显然没料到对方的反应如此激烈凶悍,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那尴尬又小心的姿态,配合他小山般的身躯和浑身的血腥气,形成诡异的反差。
“抱、抱歉……”他巨大的身躯微微向后缩了缩,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和真诚的无措,“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刚醒……” 他甚至有点结巴,眼神尽可能柔和,生怕刺激到对面那只浑身炸毛、手持利刃的“雪豹”。
阳乃眼神冰冷锐利如手术刀,飞快地扫视着猛男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伤痕新旧不一…伤口形态复杂…有撕裂有钝器伤…眼神缺乏伪装痕迹…衣服材质普通…初步判断非专业战士,但体质异常强悍…高危系数高。
她大脑急速运转,过滤着可能性:“降临?…轮回者?…还是这鬼地方的陷阱?” 战术刀尖纹丝不动,只是稍稍降低了攻击性最强的角度。
啪嗒!
吱嘎——
旁边突兀地传来一声类似人体软软落地的轻响,紧接着是某种硬物与冰冷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
阳乃的刀尖微微一颤,耳朵捕捉着那方向,眼角的余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猛地扫去——只见在离她和猛男对峙点十几米远、一处巨大石质廊柱的阴暗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
粉色短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遮住了大半张布满泪痕和污垢的脸。她紧紧抱着一把破旧的、琴弦断裂扭曲的电吉他(琴身上歪歪扭扭写着——【后藤一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浮木。
她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地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对外界的巨大声浪和杀气似乎毫无反应,仿佛灵魂己经被抽空,只剩一具沉浸在巨大恐惧中的躯壳。
就在阳乃注意力被后藤一里吸引的瞬间——
“请、请等一下……大家能不能先把武器放下?……有话可以好好说……”
一个略显书卷气、带着明显紧张和颤抖的男音在另一个方向响起,距离更远些。
阳乃心中警铃大作!刚才那里绝对没有人!她猛地扭头,战术刀瞬间调转方向!锐利的目光锁定了目标——距离后藤一里那个角落不远的另一处金属立柱旁,站着一个身材中等、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孩。
他的眼镜镜片裂开了一道细纹,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擦伤,身上的外套也有多处刮破,手里空空如也。他身体在微微发抖,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站在明处,声音尽可能平稳地提出建议。
“阿……安艺伦也君?”一个带着几分天然呆、却又异常平稳冷静的女声紧接着从安艺伦也的身后侧响起。
一个身影几乎是贴着安艺伦也的背,从他遮蔽的视觉盲区里探出半边身体。
“安艺伦也君,要不我们……先别管……或者少说几句?”她的语气里没有恶意,只是纯粹的客观分析,仿佛在评估当前混乱场面的风险等级。
“加藤惠,那种年龄的欧巴桑……”安伦艺也小声扭头回答“……最是琢磨不透了。先稳住她,不然要是突然发疯暴走了怎么办?”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太全面,又补充道,“……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我能听见——!!!!”
雪之下阳乃脑门上瞬间蹦出一个清晰可见、几乎实质化的巨大井号青筋!战术刀尖都跟着抖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心底那个Q版小人正在疯狂地摔东西咆哮:【岂可修!谁是欧巴桑啊!发疯?!你这不讲道理的混蛋!!】
但在现实里,她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极具穿透力的轻哼。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点危险弧度的冷笑,锋利得像淬毒的刀刃。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这个由巨大、冰冷、诡异风格建筑构成的空旷空间里,几个伤痕累累、气质迥异、互不相识甚至互相提防的幸存者们,如同被硬塞进同一个笼子里的猛兽、家宠、野兔或者盆栽,各自维持着别扭的姿态。
一片死寂。
就在这空气几乎要凝结成冰的窒息时刻——
轰!
一声沉闷到仿佛空间本身都在呻吟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几人所在的中心位置炸开!
并非物理的爆炸,而是空气被某种庞大、沉重、充满不祥气息的“存在”强行挤压、撕裂开的真空嗡鸣!一股浓烈的、如同刚打开冰封血库般的、冰冷浓稠的铁锈腥气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拍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空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光线瞬间扭曲、黯淡!
一个身影从扭曲的光线中心砸落下来!
砰!
沉重的肉体与金属地面撞击的闷响,让人牙酸。
杜雷得半跪在地,一只手撑着地面,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带着浓厚的血腥味白雾喷涌而出。
他像是从地狱首接掉下来的。刚才在副本中还可以硬撑,现在穿越的副作用如同刀割一般难受。
登山服破烂不堪,浸透了各种粘稠污渍,全身大大小小伤口无数。杜雷得的脸上满是污血和冰渣,黑发凌乱地黏在额角,但那双眼却闪烁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光。那不是疯狂,而是被无数次死亡边缘打磨后的坚定。
他像个刚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凶兵!
呼…呼…呼……
沉重而粗粝的喘息声是此刻空间中唯一清晰的声音。
死寂!比刚才更沉重的死寂!
“呜哇哇哇!!!搞砸啦搞砸啦!!!怎么会多出……咦?还有这么多人??不对不对不对!!”
一个带着哭腔、清脆得如同打碎玻璃珠般慌乱的萝莉音突然在所有人头顶响起,盖过了杜雷得的喘息!
众人下意识抬头。
只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巴掌大小,悬浮着。她穿着样式华丽、但配色有点像圣诞树被打翻染缸般花里胡哨的小洋装裙,背后有着一对和体型完全不匹配、慌乱扑腾着的半透明光翼,像两只被狂风吹乱的大号蜻蜓翅膀。她梳着双马尾,发色是粉紫渐变的,此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脸上写满了“完蛋了”“怎么办”的大写懵逼。
“主神空间紧急接引…坐标重叠…能量超载…呜哇!那个……那个大块头身上有个好大好大的…坐标…还有符咒……呜哇!还有你!”她的小手在空中乱指一通,最后指向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杜雷得,泪眼汪汪,“你怎么能硬扛着空间锚点把自己拽出来!还把残留物带进……呜哇!世界线波动警报快响爆了!!”
她手忙脚乱地在空中点出一个闪烁着急促红光的、充满裂纹的虚拟面板,手指在上面飞快划拉,试图操作什么。
“稳定…稳定……接入治疗协议……临时权限……快启动!快启动啊!”她的小脸急得通红,挥舞着法杖的手都在抖。
几道歪歪扭扭的光芒从她手中的法杖中射出,如同喝醉的萤火虫,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没入众人身体。好在系统的治疗还是靠谱的,杜雷得那如同刀绞一般疼痛的大脑也好了不少。
“请问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到底被传送到哪里了?”安艺伦也壮着胆子,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小精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能量体哪来的眼泪?),努力挺起小小的胸膛,试图找回一点主神使者的威严感,虽然声线还在抖:“咳咳!欢迎…欢迎各位被征召的……轮回者们!这里是伟大的、神圣的、充满机遇与挑战的【主神空间·临时维护安全区第零号站台】(呃……本来是叫无限城中心广场的……但是刚刚空间风暴把传送门撞歪了半个坐标象限所以这里是临时的……不对不对!!”
她的小法杖在空中艰难地比划着,划出一个歪歪扭扭、光影闪烁的光圈:“这里是各位伟大的轮回冒险生涯的起点!是为了让你们熟悉规则、适应环境、锻炼团队协作而特别设置的……”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能量体是否需要呼吸),用尽全力宣告:“首次通过新手福利关的联合行动。”
虚拟面板在她面前疯狂滚动,最终定格,亮起一幅柔和的田园风光图。
图像下面用非常童趣(甚至有点幼稚)的字体跳动着几个大字:
《悠哉悠哉乡下妹》
画面里:蓝天,白云,绿油油的稻田,古朴的木桥,慢悠悠的鸭子,几个衣着朴素的小学生在田埂上嬉闹……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雪之下阳乃叉腰的手僵住了,冰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解,显然她没理解发生了什么。
就像播到高潮的恐怖片,小丑即将大开杀戒,这时旁边的盒子中蹦出一个哆啦A梦,用任意门套走了小丑……看到的人都会懵。
刚从邪神战场爬出来、满身煞气未散的杜雷得,眉头缓缓拧成一个死结,他身上的血腥味似乎都变得更冷了,冰冷的眼瞳死死盯住那个手忙脚乱的小精灵,仿佛在无声地问:你,在,开,玩,笑?
小精灵在空中尴尬地扑腾了几下光翼,看着下面六张表情各异、但都充满“不信任”和“你在逗我?”的脸,她的眼泪真的在眼眶里打转了:
“呜……程序设定就是这样啦!第一关……第一关真的只是轻松治愈日常引导……呜哇!系统说绝对没问题啊!这田园风光多安全!最多……最多赶赶鸭子……拔拔草……呜哇!我真的没骗人!虽然系统可能坏了!”
(http://quwenw.com/book/AFHEJI-1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