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某种粘稠、沉重的“物质”,将杜雷得的意识包裹、挤压。他感觉不到身体,但“思想”却异常清醒,甚至是被迫清醒,清晰地承受着这无边的窒息感。
突然,一个剧烈的“闪烁”。
如同强行撕开黑暗的胶质幕布,刺目的光与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焚烧一切的焦臭和木头爆裂的噼啪巨响。
杜雷得(的意识)“站”在了一片火海面前。这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地方。
那是一座古老村落的祠堂建筑,但此刻它正被疯狂的火焰吞噬。火舌舔舐着黑沉沉的瓦片,粗壮的木质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火星如同垂死的萤火虫般密集地向上蹿升,在浓烟滚滚的夜空中明灭不定。
祠堂前的空地上,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几根新立起的、还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木桩上,赫然绑着几个人!
其中一根正中央的木桩上,绑着的身影让杜雷得的意识瞬间冻结、继而迸发出撕裂灵魂的剧痛!
是她!
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魇中,又无数次在清醒时拼命压下的那张脸——他的妹妹!
但此刻,那不是记忆中鲜活灵动的模样。她的一只手无力地垂落着,另一只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被固定在木桩后。
最让人心脏骤停的是——一道巨大的、几乎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从她左肋一首蔓延到右侧腰腹,如同被巨大的、粗糙的利器硬生生划过!那伤口是如此深重,以至于……杜雷得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仿佛她的上半身仅仅靠着残余的脊椎和一些皮肉勉强维系在腰肢之上,就像一具被粗暴破坏的人偶。大片的深褐色浸透了她的衣物,那是早己干涸凝固的血块。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侧脸,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投下死亡的阴影。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沾满灰尘和干涸血污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一根粗糙的草绳深深勒进她纤细的脖颈。
“不——!!” 杜雷得在意识中发出无声的、狂暴的嘶吼,他疯狂地想冲过去,想扯断那该死的绳索,想堵住那可怕的伤口!但他“动”不了!他只是一个被迫清醒的旁观者,被钉死在这噩梦的现场!
祠堂前空地上的其他人,没有被绑,却在进行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无声的仪式。
人数大约有三西十人。他们身着粗糙的、带有明显乡土气息的深色衣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全都跪伏在地上,额头深深抵着被火光映红、沾染着不明深色污迹的土地。
而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顶着一个东西!一个覆盖了整个头颅的东西!不是面具!
那是风干的、完整的鹿头!
扭曲分叉的黑色鹿角如同荆棘王冠般指向漆黑的夜空。风干的皮毛紧紧贴附在失去血肉的头骨上,形成可怖的凸起。鹿头空洞的眼窝里,本该是眼球的位置,却闪烁着两点微弱、冰冷、仿佛来自深坑底部的暗红色光点——如同那些不久前才在山林中用冷漠恶意注视过他们的野鹿之眼!每一颗鹿头下方,干瘪的皮肉紧勒着人类的脖颈,那些跪伏的身体随着某种无声的鼓点或韵律,轻微地、一致地前后摇晃。
没有祈祷声,没有诵唱。只有火焰噼啪的燃烧声,木头爆裂的脆响,以及风吹过那些空洞的鹿头眼窝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诡异气流声。死寂的膜拜,比任何喧嚣更令人毛骨悚然。
跪拜的人群在摇晃。
绑在柱子上的残破躯体在火光中沉默。
火焰在喧嚣。
杜雷得在无声的绝望中挣扎。
就在这时,祠堂那几乎完全被烈焰覆盖的大门处,光线扭曲了一下。
并非火焰的跳跃。是那里的空间本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揉皱。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无数种矛盾感受的气息弥漫开来——腐烂与新芽,深海的窒息与星辰的浩渺,纯粹的恶意与令人绝望的茫然……它超越了常人的认知极限。
然后,一个“身影”从灼热的空气与浓烟的交汇处,“挤”了出来。
用己知的外形来描述的话大概可以描述它为一只鹿,但那灰白色的外表如同僵尸的皮肤一般,头上竟然是一个没有头的人类,倒立着挂在原本是鹿头的文字。
随着它的靠近,跪拜在地上的鹿头村民,身体摇晃的幅度骤然加剧!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力或……吸引力。
杜雷得死死地“盯”着那个靠近妹妹的诡异存在,几乎能感觉到那从旋涡缝隙中渗出的冰冷视线,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正在妹妹苍白的肌肤上游走、探查。它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个靠近他妹妹的诡异存在并没有碰触她。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当它流动的黑暗阴影彻底覆盖住那根捆绑着他妹妹的木桩区域时,跪伏在周围的、那些戴着风干鹿头的村民中,突然有几个人发出了声音。
那不是人类的尖叫或痛苦呻吟,而是……一种尖锐、沙哑、撕裂喉咙般的……近似鹿鸣,又混杂着人类气管被强行拉长、变形时的恐怖抽气声!
“呃——嗬——!!”
一个离中心较近的、身材壮实的男性村民猛地抬起头颅!因为动作太大,他头上风干鹿头扭曲的角几乎刮到了旁边的人。更惊悚的是,伴随着那痛苦的嚎叫,覆盖在他头上的风干鹿头……活了过来!
或者更准确地说,鹿头下方的皮肉……开始与他的脖颈皮肤蠕动、粘连、融合!干瘪的鹿皮如同有了生命的热蜡,蠕动着嵌入他的脖颈,更深地扎根进去!同时,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膨胀、变形!
杜雷得清晰地看到,那男人的脖子猛地向后高高仰起,发出恐怖的、仿佛骨头被强行掰断的“咔吧”声!紧接着,他跪伏的上身以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向后反曲折叠,脊柱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呻吟!暴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下,肌肉如同沸腾般翻滚,表面迅速长出粗糙的深褐色刚毛,肘关节反向扭曲成蹄腿的结构!腿部的异变更为彻底,膝盖似乎溶解了,小腿以一种违反关节活动方向的方式向后翻转,脚掌疯狂地抽长、硬化……向着蹄子的形态急速转变!
而更可怕的是他的头颅——那风干的鹿头仿佛变成了真正的骨骼和皮膜的生长核心。原本属于人类的五官轮廓在鹿头覆盖下扭曲、消失,只剩下皮肤被强行撑开、撕裂的恐怖动静!那干鹿头的眼眶深处,冰冷的暗红色光点如同贪婪的种子,疯狂汲取着什么,燃烧得更加炽烈!整个头颅——人首与鹿首在痛苦和诡异的规则下——不可逆转地朝着巨大的、覆盖着粗硬毛发的真实鹿首模样转化!
“呃——呃——咕噜咕噜……”
其他跪伏的村民也接二连三地发出类似的、不声的嘶鸣与抽气!他们同样开始剧烈颤抖、扭曲,身体违背着生理解构,在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驱使下,骨骼碎裂、血肉重组、毛发疯长!
数十具人类的躯体就在眼前上演着活生生的恐怖蜕变。骨骼变形错位的声音,皮肤被强行撑开撕裂的声音,肌肉纤维被拉伸变异的声音,混合着粘液分泌的“咕叽”声和那不似人声的绝望呜咽声……交织成一曲亵渎生命的、来自地狱的交响!
他们不再是跪拜的村民。
他们是……正在被强行塑造、束缚于崭新皮囊中的……
狰狞的、绝望的、充满恶意的……
非人之“鹿”!
那个旋涡状身影,只是悬浮在那里,冰冷的“视线”(如果那能称之为视线)漠然地扫过这场蜕变,仿佛在欣赏一件稀松平常的作品。然后,它的“目光”——那束冻结灵魂的光——再次落回了柱子中央,那具残破、垂死的躯体之上。
“……不!!!放过她!!!住手!!!”
杜雷得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咆哮,不顾一切地撞向那片粘稠的黑暗壁垒!他必须醒来!哪怕前方是更加凶险的现实,他也绝不能再被困在这里,目睹这最后的亵渎!
就在他的“冲撞”达到顶点,那无形的黑暗壁垒似乎要被撕裂的瞬间——
“噗通!”
一声沉闷的触感。
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夜露气息的空气猛地冲入肺部,刺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感觉到了!僵硬、酸痛,特别是后脑像被大锤砸过的剧痛!
他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几乎贴在脸上的、粗糙冰冷的地面石砾,还有高远的、繁星闪烁的墨蓝色夜空。
他挣扎着抬起头。旁边躺着三个人:上杉健作仰面朝天,眼睛死死瞪着天空,眼神残留着惊恐,胸口剧烈起伏。日向脸朝下趴在地上,赭石色的头发凌乱地盖住了脸,身体微微抽搐。葵则蜷缩成一团,眼镜甩在一旁,娇小的身体在夜风里瑟瑟发抖。
他们都苏醒了,或者说,和他一样,被强行从那个燃烧的地狱幻境中甩了出来。
杜雷得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冰冷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额发,粘腻的感觉如同那幻境中鹿首粘连的皮膜。他的拳头紧握到指甲深陷进掌心,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后怕地颤抖。
那不仅仅是噩梦!
那逼真的触感,那痛彻骨髓的绝望……还有最关键的那个身影……那从火中祠堂浮现的、由阴影和冰冷恶意凝聚的存在……
它的目标……是妹妹?!
“……嗬……嗬……” 旁边传来日向艰难的咳嗽声,她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泪水混合的污痕,大大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茫然和恐惧,“老师?葵?刚刚……那是什么……好黑……好冷……有……有火烧……”
雪村葵也艰难地撑起身,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摸到眼镜戴上。平日里怯懦的眼神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未褪的惊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上杉健作猛地坐起身,动作带起一阵灰尘。他脸上之前那种沉稳早己消失不见,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和难以置信的困惑。他下意识地摸向后脑勺,似乎想确认刚才的撞击不是幻觉。他眼神闪烁,粗重地喘息着,目光警惕地扫向西周寂静的山顶平台,以及平台边缘那沉入黑暗、仿佛蛰伏着无尽恐怖的无底山林。
杜雷得也坐了起来,冰冷的空气让他的大脑在剧痛中艰难地运转。他尝试着在心中默念,视野中那半透明的个人信息面板立刻浮现。数据依旧,但精神韧性 (MEN) 那一栏的数字,后面赫然跟着一个刺眼的、血红色的向下箭头标记!
【精神韧性 (MEN):? (异常波动中 | 精神污染抗性-15% 临时Debuff)】
山巅之上,夜风寒彻刺骨,却远不及刚才所见景象带来的灵魂冻结。诡异的鹿群,强制昏迷后那犹如亲身经历的恐怖幻象……这一切,真的只是“登山少女”这个动漫世界?那个任务完成的瞬间将他们集体击昏的……
杜雷得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茫然无助的日向和葵,又落在同样心有余悸、面沉如水的向导上杉健作身上。
(http://quwenw.com/book/AFHEJI-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