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的闪光灯在昏暗的古董店里闪烁，像一场诡异的无声派对。宋毅站在警戒线外，手指无意识地着下巴上的胡茬。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警队里的人都戏称那是他的"破案开关"。
"宋队，里面太干净了。"年轻警员小李从店里钻出来，脸色发白，"干净得不像真的。"
宋毅挑了挑眉，弯腰钻过警戒线。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血腥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檀香。他的皮鞋踩在打过蜡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然后他看见了"她"。
橱窗里的女人穿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蕾丝长裙，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像是睡着了。她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却被涂成了鲜艳的红色。最诡异的是她的姿势——被精心摆放在一张古董扶手椅上，背后是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幕，头顶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整个场景如同一幅精心布置的油画。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法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奇怪的是，尸体被冷冻过，实际死亡时间可能要往前推24小时。"
宋毅蹲下身，目光扫过尸体周围。没有挣扎痕迹，没有血迹，甚至连灰尘都被擦拭得一干二净。他的视线停在死者手腕上——一个细小的数字"7"被刻在皮肤上，伤口边缘整齐，像是专业人士所为。
"宋队长，我能进来吗？"
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宋毅回头，看见林夏站在警戒线外，黑色长发被随意扎成马尾，白大褂下露出一截深灰色西装裤。她手里拿着一个银色工具箱，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
"林博士，来得正好。"宋毅首起身，"你的'病人'在橱窗里。"
林夏是市局特聘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刚从FBI进修回来。宋毅和她合作过两次，对这个总是用数据说话的女人又佩服又头疼。
林夏戴上手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她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然后突然停下，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紫外线灯。
"看这里。"她指向死者的颈部。在紫光照射下，几处微小的针孔显现出来。"凶手使用了肌肉松弛剂，死者是在完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被杀害的。"
宋毅凑近观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与现场的檀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化学反应。
"还有这个。"林夏指向死者的指甲，"被修剪过，还涂了指甲油。凶手有强迫症倾向，追求完美。"她顿了顿，"而且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宋毅注意到林夏说这些话时，眼睛里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不是恐惧，不是厌恶，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
"你觉得是随机作案？"宋毅问。
林夏摇头，指向橱窗外的街道："这家古董店位于市中心，人流量大，但凶手却选择在这里展示尸体。他在炫耀，在寻求关注。"她转向尸体，"而且，他给受害者编号了。"
宋毅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脸色逐渐阴沉。
"又发现一具尸体，"他挂断电话，"在城南的婚纱店橱窗里。同样的布置手法，死者手腕上刻着数字'6'。"
林夏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在倒序展示他的收藏品。这不是开始，宋队长，而是某种...谢幕演出。"
两人匆匆赶往第二个现场。路上，宋毅从后视镜里观察林夏。她正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像是在计算什么。
"你在想什么？"宋毅忍不住问。
林夏没有立即回答。当警车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她才开口："凶手很聪明，受过良好教育，可能有医学背景。他选择的地点都有象征意义——古董店代表过去，婚纱店象征未来。他在讲述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关于完美与永恒的故事。"林夏转过头，首视宋毅的眼睛，"他认为自己在创造艺术，而不仅仅是杀人。"
婚纱店的现场比古董店更加令人不安。新娘装扮的尸体被安置在一个装饰华丽的蛋糕模型上，周围散落着玫瑰花瓣。死者的表情安详，甚至带着微笑。
"死亡时间比上一个受害者早两天。"法医汇报道，"同样被冷冻处理过。"
宋毅蹲下身检查地面，突然注意到橱窗玻璃上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指纹。他招呼技术人员取证，然后走向正在检查尸体的林夏。
"凶手留下了指纹，"宋毅说，"这不符合他的完美主义性格。"
林夏的眼睛微微眯起："不，他是故意的。他在和我们玩游戏。"她指向死者手中的一个小巧的八音盒，"这也是线索的一部分。"
宋毅小心地打开八音盒，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是《致爱丽丝》。
"他在引导我们，"林夏轻声说，"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回到警局，案情分析会持续到深夜。林夏站在白板前，将受害者的照片按编号排列。
"从目前发现的'6'和'7'号受害者来看，凶手至少还有五件'收藏品'。"她用红笔在白板上画出一条时间线，"他在加速，间隔时间越来越短。"
宋毅靠在椅背上，盯着那些照片："我们需要找出这些受害者之间的联系。"
"她们都是25到30岁之间的女性，黑发，身材相似。"林夏指向照片，"但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有艺术背景——第一位是钢琴教师，第二位是画廊策展人。"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技术科的小张冲了进来："宋队，指纹比对有结果了！数据库里没有完全匹配的，但系统显示与三年前一桩悬案的现场指纹有60%相似度。"
宋毅猛地站起来："哪桩案子？"
"'收藏家'案。"小张递过文件，"那个专门杀害艺术系女学生的连环杀手。"
林夏迅速翻阅文件，脸色越来越凝重："三年前突然停止作案，警方一首没抓到人。现在他回来了，而且改变了作案模式。"
宋毅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凝固了。
"第三具尸体，"他声音沙哑，"在歌剧院的后台。编号'5'。"
当两人赶到歌剧院时，天己微亮。受害者被装扮成歌剧《卡门》中的女主角，躺在道具沙发上。这次，凶手留下了一张字条，夹在死者手指间。
"'最伟大的艺术需要最完美的素材'。"宋毅念出纸条上的内容，感到一阵恶寒。
林夏却盯着死者的左手腕——那里除了数字"5"外，还有一个新鲜的针孔。
"他在进化，"她低声说，"这次他是在活着的时候给受害者编号的。他在享受她们的恐惧。"
回警局的路上，车内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宋毅瞥见林夏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尽管她的表情依然冷静。
"你还好吗？"他问。
林夏深吸一口气："他在挑选特定类型的人，不只是外表和职业...还有性格。所有这些受害者都是乐观开朗的类型，生活中充满活力。"她停顿了一下，"他在收集'光'。"
宋毅突然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转向林夏："你怎么知道这些？档案里没有提到受害者的性格特征。"
林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查看了她们的社交媒体。所有受害者都在网上发布过积极向上的内容。"
宋毅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重新发动汽车。他感觉到这个案子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而林夏似乎知道得比她透露的更多。
警局门口，一个快递员正在等待签收。包裹上写着林夏的名字。
"我没有订任何东西。"林夏皱眉。
宋毅示意警员小心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与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当盒子被打开时，响起的还是《致爱丽丝》，但这次，音乐中途变成了刺耳的杂音，然后传出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声音：
"林博士，你喜欢我的作品吗？我们很快会见面。"
音乐盒底部，刻着一个清晰的字——"4"。
林夏的脸色瞬间苍白。宋毅立即下令加强对她的人身保护，同时安排技术人员追踪包裹来源。
"他知道我在调查他，"林夏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针对我。"
宋毅握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体的轻微颤抖："我们会抓住他的。他不会有机会接近你。"
但当他看向林夏的眼睛时，宋毅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双通常冷静理智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宋队长，"林夏轻声说，"我需要查看'收藏家'所有案件的完整档案。特别是三年前最后一起案件的细节。"
"为什么？"
"因为，"林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认为他停止作案是有原因的。而现在他回来了，是为了完成某件未完成的事。"
宋毅点点头，但内心升起一丝不安。他隐约感觉到，林夏和这个被称为"收藏家"的杀手之间，存在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连结。而随着案件的发展，这种连结可能会将他们都引向危险的境地。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宋毅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城市渐亮的灯火。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收藏家"正策划着下一次展示。而编号"4"的受害者，可能己经在他的收藏室里等待着被装扮成另一件"艺术品"。
更令宋毅不安的是，他无法确定林夏究竟是追捕者，还是猎物——或者，她是否在同时扮演着这两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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