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在病房窗户上,啪嗒,啪嗒,时轻时重。
声音不大,却黏糊糊地贴在耳朵里,让人心头发紧。
天色灰暗,病房里光线很差。
消毒水那股子呛鼻的味道,混着雨天特有的潮气,闷得人胸口发堵,喘气都不顺畅。
江临半靠在病床上,手里捏着那本崭新的《居民安全防范手册》。
封面那几个红字,刺得人眼睛疼。
他的手指在硬壳封面底下摸索着,靠近书脊的地方,有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硬疙瘩,又冷又硬。
这东西不是书该有的,它像个冰冷的标签,明晃晃地告诉他:
你被盯上了,跑不掉。
安全局第七组。
街道安生办那个王建国的脸,那张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脸,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
他们撒的网,不再只是看不见的眼睛了,变成了手里这块实实在在的冰冷玩意儿,就这么明目张胆塞到他手里。
“少出门……少上网……”
苏晚晴那会儿随口说的话,现在听来,冷得像铁打的规矩。
一股子压不住的怒火,在心口那片焦痕底下翻腾。
搅动着那丝从枯败里炼出来的微弱气流,让它快了点,带来一阵又热又麻的刺痒。
这火不是乱烧的,它沉在心底,又烫又危险,像闷着的炉子。
力量!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
能把这破网撕个粉碎、真正捏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江临的目光,带着一股子饿狼似的劲儿,又扫了一遍这间憋屈的小病房。
窗台上那盆绿萝,靠边的几片叶子彻底黄了、枯了,蔫头耷脑地挂着,灰扑扑的,没一点活气。
床头柜上散落着几片康乃馨的花瓣,早就干透了,手指一碰,怕是要碎成渣。
这点枯败的气息,刚刚炼化时差不多吸干了,现在只剩下一丁点,像烧完的灰烬,风一吹就散。
这点“柴火”,对现在渴求力量的江临来说,顶多算湿了湿嘴皮子,啥用没有。
枯荣淬体,要的就是枯败的气息!
要更多、更浓的衰败源头!
他得离开这间被看得死死的病房!
可“少出门”那三个字,像根看不见的铁链子,死死拴着他。
那个王建国,还有藏在暗处、穿风衣的“第七组”家伙,八成正盼着他往外迈一步呢,好找个由头,动更狠的手。
怎么办?
枯玄子那些破碎记忆里,关于在绝境里搜刮资源的狠辣法子又冒了出来——挖坟炼尸、抽魂夺魄、偷窃地脉……
手段一个比一个毒,条件一个比一个刁钻。
在这钢筋水泥的现代城里?想都别想,纯属做梦。
江临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无意识地在那手册封面的追踪器上蹭着,冰凉的触感首往心里钻。
难道只能干坐着,等着那张看不见的网,一点点勒紧脖子?
焦躁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越勒越紧,就在他脑子快被堵死的时候——
嗡嗡……
床头柜上,那部屏幕裂得像蛛网似的旧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沉闷地震动起来。
一个没存名字的陌生号码在屏幕上闪个不停。
江临的心忽悠一下提了起来。
安全局?
第七组?
这就等不及了?
他使劲吸了口气,把翻腾的情绪压下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又虚又平,还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喂?哪位?”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才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又哑又沉。
带着浓重的鼻音,里头裹着藏不住的悲伤,断断续续,好像下一秒就要垮掉:
“是……是江临吗?我……我是李哲……张超……张超他……没了……”
张超?!
这个名字像根针,猛地刺进江临脑子里!
他眼睛瞬间瞪大!
张超!
那个和他一个组的同事!
那个同样被“周扒皮”压榨得只剩半口气、老跟他一块在茶水间骂娘、一起抱怨项目、一起做梦中彩票立马拍桌子走人的难兄难弟!
就在他自己倒下前几个小时,他还看见张超在工位上,脸白得跟纸一样赶报告,两人还互相咧了咧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
没了?什么叫没了?!
“李哲?你讲清楚!张超怎么了?!”
江临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透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急迫,还有一丝……让他心头发凉的不安。
心口那片焦痕下的气流猛地加速乱窜,撞得他心口首跳。
电话那头的李哲,像是被江临这突然拔高的声音戳破了最后一点支撑,再也憋不住,带着哭腔哽咽起来:
“猝死!加班!又是他妈加班!
昨晚……凌晨三点多……倒在工位上了……送到医院……没救回来……呜……”
哭声堵在喉咙里,又闷又绝望,顺着听筒传过来,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上气。
猝死……加班……
这两个冰疙瘩似的词,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江临的心窝子上!
就在几天前,他自己也差点成了这词儿后面跟着的一个名字!
一股兔死狐悲的寒气,嗖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发僵,手脚冰凉。
愤怒、悲哀,还有一股劫后余生的后怕,像冰水混成的浪头,劈头盖脸砸下来,瞬间把他淹没了!
嘀嘀嘀——!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绿色线条猛地蹿起一个陡峭的高峰!
短促又刺耳的警报声,再一次把病房死寂的空气撕得粉碎!
“江临?江临!你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李哲显然也听到了警报,声音一下子慌了。
江临死死咬住后槽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用尽全力压住翻腾的气血和狂跳的心脏。
他猛地吸了几大口气,声音因为强压着,变得又干又涩,还有点扭曲:
“我……没事!
刚……刚做了个小检查……张超……他……”
他顿住了,声音低沉下去,像蒙了层灰。
“他人……在哪儿?”
“在……在市三院……太平间……”
李哲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茫然无措。
“公司那边……就派了个HR过来……公事公办的……
让我们自己……处理后事……呜……
他家就一个老娘……在外地……赶过来得明天……
我们几个……我们几个现在都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临……你能不能……”
他的声音里全是走投无路的求助,显然是把江临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等我。”
江临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他挂了电话。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还在“嘀嘀嘀”地持续作响,和窗外那没完没了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江临低下头,看着自己攥得死紧的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白得发青。
张超……那个和他一样被生活榨干了汁水的同事,那个一起骂娘、一起做白日梦的兄弟……没了。
像颗被彻底榨干、随手扔掉的烂柠檬。
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轰地烧起来,烧得他骨头缝都在疼,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这火不只是冲着那吃人的公司去的,更是冲着这个冰冷的世界,冲着悬在头顶上那张安全局的巨网!
然而,就在这被愤怒和悲伤完全吞没的瞬间,一个念头,像黑暗里突然擦亮的一点火星,“噌”地跳了出来!
太平间!
枯玄子记忆碎片里,那些关于“死寂之地”、“阴煞汇聚”、“生机断绝之所”的零星描述,疯狂地翻涌上来!
太平间!
那是生命彻底画上句号的地方!
是死亡气息最浓重、枯败衰亡之气最集中的地方!
对于修炼《枯荣诀》的他来说,那儿……简首就是现成的、送上门来的“枯寂”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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