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信息在江辰的视网膜上停留了三秒，随即如青烟般消散，未曾来过。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则扰动，干净得像一个幻觉。可一股冰冷的电流，却瞬间从江辰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让他头皮发麻。
这不是警告，更不是挑衅。
这是一句来自棋手的，对棋子的陈述。
他脸上的笑意未变，但眼底深处，那片掌控一切的商业蓝图，第一次出现了一块无法被计算的漆黑盲区。
“织梦。”
“在呢，江扒皮！查不出来！”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就像……这条信息是从‘不存在’中凭空诞生的。它不属于任何维度，也未曾在任何时间线上留下痕迹。我们的防火墙对它而言，形同虚设。”
江辰端着咖啡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这超出了他目前所有能够理解的商业模式。恶意收购、暴力拆迁、垄断经营……这些他都懂。但他无法理解一个能站在棋盘之外，随意拿起或放下棋子的存在。
此时，南天门星域的土地使用权拍卖会，正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
“绯红帝国出价，三万颗可居住行星的未来一百万年所有权，外加一整支恒星级歼星舰队！”
拍卖师，也就是被临时抓来充当门面的赌徒阿哈利姆，声嘶力竭地吼着，他身上的命运筹码因兴奋而疯狂翻滚。
“哼，肤浅。”
一个空洞的声音响起，来自苍白议会的代表，一团由冰冷怨念构成的幽影，
“我们出价，一个完整‘寂灭’概念的所有权，以及让邻近三个星系陷入‘绝对静默’状态的服务一次。”
现场的宇宙奇观们发出一阵骚动。前者是赤裸裸的财富，后者却是无法估量的战略级武器。
江辰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他暂时压下心头的阴霾，将精力重新投入到眼前的“生意”上。
无论那个“真正的玩家”是谁，此刻，他江辰，还是这个牌桌上的庄家。
他通过内部频道，对阿哈利姆下达了一个简单的指令：“激化矛盾，抬高价格，尽快成交。”
阿哈利姆心领神会。他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
“寂灭概念虽然强大，但属于‘无形资产’，存在评估风险。而绯红帝国的出价，可是实打实的‘固定资产’和‘流动资金’啊！各位，还有没有更高的？南天门星域，未来宇宙贸易航线的黄金十字路口！今天买下，明天就是宇宙的王下七武海！”
这通俗易懂的煽动，精准地戳中了绯红大君的G点。
“五万颗行星！外加我们帝国皇女的联姻权！”绯红大君的投影咆哮着，浑身燃烧的烈焰几乎要烧穿会场。
苍白议会的幽影沉默了。联姻，对他们这种无机生命体而言，是无法理解也无法匹配的筹码。
“成交！”
阿哈利姆一锤定音，满脸都是帮老板赚到钱的谄媚笑容。
整个拍卖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绯红帝国赢得了土地，江辰的协会赚得盆满钵满，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商业结局。
绯红大君的投影志得意满，他麾下停泊在会场外的庞大舰队，己经开始亮起庆祝的焰火。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突生。
没有任何预兆。
那支正在释放庆祝焰火的绯红舰队，那由上百艘如同山脉般巨大的战舰组成的钢铁洪流，就那么……消失了。
不是爆炸，不是解体，不是被拖入异次元。
就是凭空消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宇宙这块画板上，干净利落地抹去，连一粒尘埃都未曾留下。
前一秒还光焰璀璨的星空，下一秒就变得空空荡荡，死寂一片。
会场内，绯红大君投影手中那份刚刚由阿哈利…用因果律签署、代表着土地所有权的契约，也无声地化作了飞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宇宙奇观脸上的表情，都僵在了那一刻。
赌徒阿哈利姆手中的命运筹码，第一次停止了转动，从指间滑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又刺耳的“当啷”声。
一股远比“收割者9号”降临时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恐惧，扼住了每一个存在的喉咙。
收割者是天灾，是捕食者。
而眼前发生的，是对“规则”本身的践踏。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拍卖台的正中央。
那是一个由电视雪花般的噪点构成的、轮廓模糊的人形。它没有五官，没有衣物，唯一的特征，是手中捧着一个古老、破旧的木质算盘。
“噼啪。”
一声算珠拨动的轻响，打破了死寂。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精准地敲在每个存在的灵魂基盘之上。
「经审计发现，」
那个被后世称为“审计员”的存在，用算珠拨动的声音，组成了毫无感情的语言，「编号734号拍卖交易，存在严重‘流程违规’与‘资产价值虚报’。」
「交易作废。」
「拍卖品，南天门星域，予以‘冻结查封’，等待重新估值。」
它每“说”一句，手中的算盘就“噼啪”作响一次，似乎在进行某种无法理解的清算。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绯红大君的投影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扭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所有存在都被这超乎想象的“执法”行为震慑时，江辰，动了。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被冒犯的冰冷。
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领带，迈步上前，首面那个由噪点构成的身影。
“这位……先生。”
江辰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我是宇宙贸易协会的执行总裁，江辰。本次拍卖会由我方全权主办，所有流程均符合我们公布的《宇宙自由贸易临时法案》。”
“我能否请问，您是哪个机构的？您所依据的‘审计条例’，又是哪一条？在没有出示任何证件和执法依据的情况下，单方面宣布我们的合法交易作废，并强行查封客户资产，这种行为，在我的理解里，叫做‘抢劫’。”
他试图将局面拉回到自己最熟悉的领域——规则、流程、谈判。
然而，“审计员”根本没有理会他。
那模糊的噪点面孔，甚至没有转向他。
它只是自顾自地，再次拨动了手中的算盘。
“噼啪。”
「经审计发现，‘宇宙贸易协会’，为未经注册的非法组织，其所有商业活动均建立在‘未授权信贷’之上。」
「债务人，无力偿还。」
「现根据《宇宙基础法典·破产清算法》，对该组织及其所有关联资产，执行‘强制清盘’。」
话音落下。
整个由“设计师”用概念构筑的宏伟拍卖会场，连同其中所有强大的宇宙存在，连同江辰本人，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数据化、变得透明、虚幻。
仿佛他们存在的“实体”，正在被从宇宙的账本上，一笔一笔地无情划掉。
江辰瞳孔猛地一缩。
他感觉到，自己与手下所有诡异员工签订的那些牢不可破的契约，那些他权力的根基，正在变得松动、脆弱。
审计员那冰冷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无法偿还债务者，予以清算。」
「审计，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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