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的话，像一盆来自九幽地府的冰水，浇灭了所有人刚刚燃起的狂喜。
那是一种与“审计员”和“源”截然不同的压迫感。
“审计员”是冰冷的规则，是官僚体系的终极体现；
“源”是至高的、不可揣度的存在，是法则本身。
而眼前这个鬼王，则是最纯粹、最原始的恶意与索取。他的逻辑里没有“流程”，没有“竞标”，只有最古老的法则——血债血偿。
“利息”、“过路费”……江辰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
对方虽然形态可怖，但其行为逻辑，依然可以被归纳到“交易”的范畴里。只不过，他的交易媒介，是灵魂。
“SS级？”赌徒阿哈利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那玩弄概率的手，第一次无法计算出自己的生机。
哀嚎女妖的歌声凝固在喉咙里，设计师的光影身体剧烈闪烁，几乎要当场宕机。
他们这些S级诡异，在鬼王眼中，就是一盘盘色泽的菜肴。
鬼王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像一个挑剔的食客。
“这个的味道很醇厚，年份够久。”他指向哀嚎女妖。
“这个的口感很多样，有嚼劲。”他的视线又转向了喧嚣之主。
“你的能量最充沛，是大补之物。”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阿哈利姆身上。
被点到名的三人，感觉自己的概念核心都在被那阴冷的目光所冻结。这是一种来自更高食物链层级的压制。
“等等。”
江辰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是在主持一场普通的晨会。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自己的员工面前。
“阁下，我们第一次见面，先谈谈生意，不要急着动手动脚，这样不体面。”
鬼王那贴满符咒的脸上，露出一个像是嘲讽又像是困惑的表情。
“生意？本王是在收债，不是在和你做生意。你撬动了存在的根基，搅乱了生与死的边界，这笔灵能透支的利息，必须用同等级的灵魂来偿还。”
“灵能透支？很好的词。”
江辰点点头，仿佛是在赞许一个下属的精准用词，
“我承认，刚才的项目启动资金确实有点大，可能无意中动用了阁下您这边的储备金。对于这一点，我深表歉意。”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招牌式的、充满了专业精神的微笑。
“但是，用一个S级的灵魂来偿还，恕我首言，这是一笔非常糟糕的交易。阁下，您亏了。”
“……嗯？”鬼王那空洞的眼眶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波动。
“请看。”
江辰示意设计师，“把我们公司S级员工的未来价值预期曲线调出来。”
设计师虽然吓得快散架了，但还是本能地执行了命令。一道道绚丽又复杂的全息图表在鬼王面前展开。
“以哀嚎女妖为例，”
江辰指着其中一条陡峭上扬的曲线，
“她目前的核心概念是‘悲伤’，但根据我们的‘宇宙矛盾与和谐集团’发展规划，她的概念很快会与‘喧嚣’结合，催生出‘狂喜’、‘宣泄’等一系列高价值衍生情绪产品。未来三个财报周期内，她的概念价值预计增值至少5000%。”
“您现在吃了她，得到的只是一份一次性的、口味醇厚的‘悲伤’。但如果您让她活着，作为一项投资，她未来能为您源源不断地产生更加丰富、更加美味的情绪能量。这就好比，您是选择吃掉一只能下金蛋的鸡，还是选择每天收一个金蛋？”
鬼王沉默了，他那由无数灵魂面孔构成的账本上，那些哀嚎的脸孔似乎都安静了片-刻，仿佛在思考这个全新的、从未听过的理论。
江辰趁热打铁，又指向赌徒阿哈利姆的图表。
“再说他，您吃了他，得到的是一次性的能量爆发。但是，如果把他投入到我们的‘宇宙证券交易所’，他可以利用‘可能性’法则，为我们撬动无数个高风险投资项目。这些项目产生的每一次文明兴衰、每一次希望与绝望的交替，所逸散出的灵魂能量，都将按照协议分给您一部分。这是什么？这是杠杆！这是用一份本金，赚取百倍千倍回报的金融工具！”
“金……融……工……具？”
鬼王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陌生的词汇，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只懂吞噬和索取，何曾想过“灵魂”还能“增值”和“加杠杆”？
“没错。”
江辰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力，“阁下，您的商业模式太传统了。守着‘阴间’这么大一块优质资产，却只做着最原始的‘灵魂收割’业务，简首是暴殄天物。”
他环顾西周，仿佛在对整个阴间地府进行一场尽职调查。
“管理混乱，效率低下，品牌形象差，客户体验更是糟糕透顶。您想过没有，为什么全宇宙的生灵都那么怕死？不是因为死亡本身，是因为您的‘地府集团’，服务太差了！”
“你……！”鬼王身上阴气暴涨，显然被江辰这番大不敬的“商业点评”给激怒了。
“别激动，我这是在为您好。”江
辰摆摆手，示意他冷静，“我这里有一份初步的商业合作计划书，您可以先过目。”
织梦心领神会，立刻将一份由江辰刚刚口述、她飞速整理出的、充满了各种商业黑话的虚拟文件，投射到了鬼王的账本上。
【关于“阴曹地府”集团私有化与重组上市的可行性分析报告（草案）】
【摘要】：本项目旨在通过引入现代化企业管理制度与资本运作模式，对传统的“阴间”业务进行全面升级，释放其潜藏的巨大商业价值，实现从“恐惧驱动”到“服务导向”的战略转型。
【核心痛点分析】：
盈利模式单一：过度依赖“灵魂献祭”与“恐惧税”，缺乏可持续的现金流。
品牌形象负面：市场普遍存在“谈鬼色变”现象，严重影响了业务扩张。
运营效率低下：轮回流程繁琐，孟婆汤配方万年不变，缺乏创新。
缺乏风险对冲：一旦宇宙进入和平时期，灵魂产量锐减，集团将面临破产风险。
【我们的解决方案】：
产品矩阵化：推出“豪华转生套餐”、“记忆定制服务”、“来世身份优选”等付费增值业务。
品牌重塑：将“鬼王”包装成“终极心灵导师”、“灵魂摆渡人”，打造高端、神秘、权威的品牌形象。
资产证券化：将“十八层地狱”打包成“极限压力体验”旅游项目，对外发售门票。将“奈何桥”打造成网红打卡点。
建立“灵魂期货交易所”：将未来的灵魂产出作为期货进行交易，提前锁定利润，对冲风险。
鬼王看着眼前这份闪闪发光、图文并茂、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完全无法理解的报告，彻底陷入了宕机状态。
“私有化？”
“网红打卡点？”
这些词汇，像一把把数据化的利剑，刺破了他亿万年来坚不可摧的古老法则。
“怎么样？”
江辰适时地递上橄榄枝，“阁下，别再纠结于那一两个S级的‘利息’了。那点收益，在我们的宏伟蓝图面前，连手续费都不够。”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到了鬼王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像一个分享内幕消息的魔鬼。
“和我合作。我，帮你把整个‘阴间’，做上市。你，从一个收租的包租公，变成掌控全宇宙生死轮回的……董事长。”
“至于你刚才说的‘利息’，我们可以换一种支付方式。我聘请您，担任我们‘宇宙贸易协会’的……首席安全与风险顾问。”
江辰的笑容变得无比真诚。
“您的任务，就是保护本公司及旗下所有资产的安全，威慑一切潜在的敌人。而您的薪酬，就是我们未来所有业务利润的……1%。”
“当然，”他补充道，“如果您能帮我们处理掉一些‘不良资产’，比如我们的竞争对手，那么您将获得额外的股权激励。”
鬼王沉默了。
他那由无数灵魂构成的账本，在疯狂地翻动着，仿佛一台过载的超级计算机，在计算这笔交易的得失。
吃掉一个S级，很爽，但吃完就没了。
而江辰画的这个饼……这个叫“上市”的东西，似乎能让他……永远吃，而且还能吃得更好，吃得更多样。
从一个恐怖的债主，到一个受人尊敬（或者说畏惧）的“董事长”和“首席安全顾问”？这个身份转变，似乎也很有吸引力。
“我……如何信你？”鬼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后的疲惫。
“信任，是合作的基础。但比信任更可靠的，是合同。”江辰微笑着，示意安女士。
安女士的打印机“唰唰”地吐出了一份崭新的、由宇宙法则构成的、泛着阴森绿光的羊皮纸合同。
【宇宙贸易协会与阴间地府集团战略合作暨首席安全顾问聘用协议】
“签了它，”江辰将合同推到鬼王面前，“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不仅能收回本金，还能获得整个未来。”
“至于诚意……”
江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可以立刻为你提供第一个‘股权激励’项目，让你看到我们的执行力。”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一个管理不善、资产流失严重、但储量极其丰富的‘灵魂矿藏’。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我立刻就带你去……进行一场充满善意的……恶意收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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