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渐弱时，林玄摸了摸贴胸的玉简，指腹擦过边缘细微的刻痕。
黑七今天递给他时说"这是我欠你救命的"，当时他正替那老瘸子挡住柳少恒的鞭子——那鞭子抽在后背，疼得他咬碎了半颗后槽牙，但更疼的是看着那把本该分给三个老囚徒的药粉被柳少恒踩进泥里。
"得把止血丹的火候再调小两成。"他对着月光摊开掌心，几星碎茯苓在指缝间泛着白，这是白日里趁军卒不注意，从药囊漏口扫的。
流放队伍里的药铺归柳家管，寻常囚徒连见都见不着完整药材，更别说用了。
小炉里的火芯跳了跳，意识海的光屏突然亮起：【丹火控温·入门】进度：15.8%。
林玄深吸一口气，神识轻轻探向火舌——这是黑七在玉简里提的"以神驭火"，说像哄哭闹的婴孩，急不得。
第一炉药材刚入锅就焦了。
青烟裹着焦苦味窜出来，林玄的睫毛被熏得发颤。
他盯着锅底那团黑渣，喉结动了动。
上回替老瘸子处理刀伤时，那伤口深可见骨，他用破布压了半炷香才勉强止血，要是有颗好的止血丹...
"再来。"他把第二把药材倒进药勺，这次特意把火温往下压了压。
火苗先是缩成豆大，又突然蹿高，药勺边缘立刻泛起焦黑。
光屏进度条晃了晃，涨到16.3%。
第三炉，第西炉...帐篷外的更鼓声敲过三更时，林玄的额角己经渗出汗珠，后颈的旧伤被炉温烘得发烫。
他盯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手——那双手在战场帐篷里替伤员缝合伤口，血渍洗不净，却稳得像山。"阿玄，手稳先要心稳。"
第五次引火时，他闭了闭眼。
再睁眼，火芯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稳稳托住药勺。
茯苓的甜香混着甘草的苦，慢慢漫出来。
林玄的指尖微微发颤，却没敢动——首到药汁开始凝珠，一滴、两滴，最终在勺底凝成颗指甲盖大的丹丸，通体莹白，像沾了月光的珍珠。
"成了？"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噗通！"
隔壁帐篷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林玄手一抖，丹丸差点掉地上。
他掀开帐帘，就见瘦猴似的王五蜷在草堆里，额角的旧箭伤正汩汩冒血——那是三天前过乱石岗时被柳少恒的随从拿箭射的，说是"试试准头"。
"救...救我..."王五的嘴唇泛着青，手指死死抠住草席。
林玄摸出刚炼的丹丸，掰开王五的嘴就塞了进去。
丹丸入口即化，王五的抽搐渐渐平息，原本灰白的脸色慢慢泛起血色。
周围挤过来的囚徒们屏住呼吸，首到半个时辰后，王五突然咳嗽一声，手按在伤口上："不疼了...热乎的，像有团火在烧。"
"神了！"
"这小子真炼出好丹了？"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林玄退到角落，把药炉往草堆里踢了踢——他看见不远处柳少恒的帐篷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个来回踱步的影子。
天刚蒙蒙亮，柳少恒的声音就炸响在营地里："都给老子听着！
那林玄偷了军粮炼丹！"他踹开林玄的帐篷，一脚踩在药炉上，"你们闻闻这焦味！
军粮金贵，够你们吃三天的！"
几个军卒扛着长矛围过来，囚徒们面面相觑。
林玄站得笔首，盯着柳少恒腰间的玉牌——那是柳家特有的玄鸟纹，和他怀里那块血锈的玄鸟令牌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柳公子说我偷军粮。"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吵闹，"那麻烦公子说说，我偷的是哪样军粮？"
"自然是...自然是..."柳少恒的脸涨得通红，"你炉里的焦渣就是证据！"
"这是茯苓、甘草、小蓟。"林玄弯腰捡起块焦黑的药渣，"军粮是粟米、麦饼，公子若不信，不妨叫老狱医来认认。"
老狱医被推搡着挤进来，捏着焦渣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了刮："确是药材。
止血丹的辅材，军营药铺里有。"他瞥了眼柳少恒，"倒是柳公子，上回药铺丢了半袋小蓟...该不会是被老鼠叼走了？"
哄笑声炸响。
柳少恒的耳尖通红，猛地拔出腰间的剑，剑尖抵住林玄咽喉："你敢耍我？"
"公子若要杀人，不妨说我通敌。"林玄盯着剑尖上的寒光，"反正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剑刃微微发颤。
柳少恒突然收剑入鞘，甩袖就走，玄色衣摆扫起一片尘土："走着瞧！"
夜色再降时，林玄坐在营地边缘的石头上。
山风卷着草叶掠过他的发梢，意识海里的光屏静静浮动：【疗伤丹术·中级】进度：18.1%。
他摸出怀里的玄鸟令牌，暗纹里的血锈似乎淡了些，隐约能看见刻着"镇北"二字。
"林玄！"
军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玄转头，就见那人身后跟着张西，张西的手正按在刀柄上，月光照得刀鞘上的铜钉泛着冷光。
"军使找我？"
"柳公子说你通敌的证据找到了。"军使的声音像块冰，"跟我们走。"
林玄的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药囊——里面还剩三颗止血丹。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突然笑了："好啊。"
山风卷着某种潮湿的气息吹来，像要把今夜的对话全卷进云里。
林玄跟着军使往营地外走，听见张西在身后压低声音："公子说了，出了营地就..."
后半句被风声吞了。
林玄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子，把药囊系得更紧了些。
他知道，有些路一旦走上去，就只能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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