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老婆婆

一行人跟随陆垣北，枯黄的丘陵连绵起伏，如同大地病态的皮肤。风卷起沙尘，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稀疏的灌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扭曲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中那股铁锈般的甜腻腥气，随着深入丘陵，变得愈发浓郁粘稠。

陆垣北在前方开路，脚步沉稳，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可疑的土丘、岩缝。苏百舸紧随其后，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脚踝处被水魅留下的阴寒在丘陵地带干燥的风中似乎有所缓解，但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内藏着的白发，又紧了紧身上那件属于陆垣北的宽大道袍。

翻过一道矮坡，前方豁然出现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谷地中央，几间用黄土夯筑、极其低矮简陋的棚屋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屋顶覆盖着枯草和破毡布，在风中簌簌作响。屋前空地上，散乱地丢弃着一些破碎的陶罐、断裂的绳索和几块沾着暗红污渍的磨刀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味和……那股甜腻妖气的源头。

“有人？”苏百舸低声道，带着疑惑。这荒凉诡异的地方，竟还有人烟？

陆垣北脚步微顿，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那几间棚屋。他鼻翼微动，捕捉着空气中的信息。烟味、妖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被掩盖的……人的气息？是幸存者？还是……陷阱？

就在这时，其中一间棚屋那低矮破旧的木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

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干瘦的老妇人，脸上沟壑纵横，如同风干的树皮。她头上包着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头巾，身上穿着同样破旧、打满补丁的夹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浑浊发黄，眼白浑浊，瞳孔缩得很小，转动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狡黠和警惕。她佝偻着背，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浑浊发黄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在陆垣北和苏百舸身上来回扫视，尤其在陆垣北腰间的剑和苏百舸那裹得严实的领口处停留了片刻。

“外乡人？”老妇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这鬼地方……多少年没见生人咯……还是这么多人……” 她说着，慢吞吞地从门缝里挪出来，动作僵硬而迟缓。

“老婆婆，”苏百舸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我们路过此地，驿道上不太平，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讨口水喝。”

老妇人浑浊发黄的眼珠盯着苏百舸，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甚至有些诡异的笑容，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歇脚？喝水？……有，有……进来吧，外面风大……” 她侧过身，让开了狭窄的门缝，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劣质烟味、霉味和那股甜腻妖气的浑浊气息从黑洞洞的门内涌出。

陆垣北的视线越过老妇人的肩头，投向昏暗的棚屋内。里面光线极暗，只能看到墙角堆着些干草和破瓦罐，一个土灶上架着个黑乎乎的陶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他眼神微凝，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了一下。

“多谢婆婆。”苏百舸见陆垣北没反对，便道了声谢，抬脚就要往里走。连日赶路，喉咙确实干得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