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画舫不如秦淮河的美丽,一律妆点以温明的灯饰,歌姬嘹亮的声歌,在保俶塔和灵隐寺间互相拥抱。孤月中天,上下莹澈,西顾空灵的西子湖上,这样穿梭走动,也觉别具风致。
三潭印月,等到烛尽灯昏之时,湖面上寥若晨星的几盏荷灯漂浮水面,看起来十分寥落,真是大煞风景。
苏致远大略扫了一眼,果然看见那姑苏慕容公子,面带微笑站在五人之首,却目不斜视,连这五人看都未看上一眼。
他身后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生得也很是俊俏,摇着折扇,风流万端,与慕容公子说着什么,似是未将别人放在眼中。
久违了的颜丹青公子站在第三,也是踌躇满怀,紧紧盯着前面两位,似是己将他们当作了最大对手。其他人等,便都入不得他们法眼。
苏致远走在五人最后,冷倩仪三人皆未注意。十人分为两队,双双往里行去。
行入正门,却见两队前立着一个屏风,屏风正中唯一有一个能容一人进的小门,两队才子并列而入,却不知该谁先进为好。
这个叫“入关”之门,乃是故意考验才子们的一道障碍。先前过不了关的人,这就是开后门的前奏。
这门虽小,谁先谁后本无关系,但心高气傲的才子们则不会轻易相让,必要斗上一番。
在大家都毕恭毕敬的时候,另一队打头的慕容萱笑着道:“众人行前一面墙,无奈门在墙中央。假若主人先不入,可怜黄狗莫骑墙。”
这慕容萱狗仗人势的口才,看门狗的架势就显现出来了,带头的那才子,忌惮曹大人儿子曹文昊的权势,挨了骂语,却不敢吭声。
苏致远这队带头的才子面色一变,慕容萱这是在借这首打油诗骂人,意思是若有人敢在他这位自称主人的前面而入,那便是黄狗骑墙。
众人还未开口,慕容萱不屑一笑,便要踏墙而入。
苏致远哈哈一笑,大声吟道:“黄狗骑墙便骑墙,不学看门却猖狂。未曾迎主倒先入,归家吠日教你娘!”
慕容萱曾说过,再与苏致远相遇,必以师礼待之,老师未入,他岂能入?苏三这通打油诗,连他老娘都训上了,偏还占着道理。
慕容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他那日所言,乃有许多人在场所见,怎么也狡辩不得。
“慢来,慢来。”慕容萱大步上前笑道:“苏学士,可还识得我否?”
苏致远扫他一眼,面色立变:“你,你,你不是险些死在媚香楼林仙儿的蛊毒吗?”
慕容萱脸色一黑阴沉下来,自忖难怪那个跟随曹文昊绝色公子,怎么那么大的狗胆,原来是曹大人的儿子在后面撑腰。
慕容萱阴阴一笑,道:“苏公子,你便那么希望我死么?嘿嘿,我慕容某人命有九条,哪是有人使些手段便取得了的?”
苏致远暗哼一声,正要迈步而入,却听冷倩仪身后那俊俏男子咬咬牙,抱拳道:“苏学士,你先请!”
苏致远微微一笑,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人,称呼自己为大学士,简首有些虚荣心爆棚,有种难以自胜之感,对着领头那人道:“兄台,咱们进去吧。”
“苏学士,苏学士——”苏致远听到一个女子粗嗓门的呼喊。转过头一看,却见那人竟是昔日媚香楼中,无私奉献义助自己的那丫头,眼下她正在朝自己用力挥手,比她自己入了围还要高兴。
“巧儿——”苏致远挥手打了个招呼,微微一笑,既然白莲教都受了邀请,那妙音坊自然也应该有人来了。
他西处巡视一番,便听一人喊道:“苏三,苏三——”扫目望去,却见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表少爷孙小白正站在椅子上,拼命地向自己挥手,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苏致远大力挥手笑了笑,朝那边走了过去道:“孙少爷,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也参加了这赛诗会么?”
孙小白懊恼地道:“别提了,我给那一区的评判,使了百把两银子,好不容易才上了花船。哪知那行酒令第一轮就败了。唉,早知还是跟在你身边啊,怎么也能弄个前十名吧。”
苏致远呵呵一笑,与这贾府表少爷说话。就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只是眼下那媚香楼的仙儿,己经成为了自己的死对头。
贾少爷与自己却是渐渐走得远了,人生当真是变化无常啊。
“苏三,听说你那次西湖上,惹婉莹表妹生气了?”孙小白靠近他。偷偷看着贾婉莹道。
“没有,只是性格不合,暂时分开,大家都冷静一下。”苏致远笑道。
孙小白也是微微一叹:“要说表姐的性格也是太强了些,任谁她也敢教训。想想你为我们贾家做的贡献,那是居功至伟,与你这样闹下去,还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表妹怎么就泛糊涂了呢?”
苏致远心里有些发酸,望了孙小白旁边那个位置,表少爷似是明了他的心思似的,说道:“这是婉莹表妹的位置,她说过要来参加的,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般时候,还未见她的人影”。
苏致远微微一叹道:“不说这个了,贾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都不知道你进了这赛诗会前十强,若是知道的话,我早把贾府里所有人都叫过来为你助威了。”
“苏三,你好好加油,把这金陵才女娶回家,端茶送水洗衣做饭,好好折磨,叫她小瞧我们男人。”贾祥瑞表少爷孙小白愤愤不平地道。
表少爷虽是不学无术,这几句话却是说得暖心,苏致远拍拍他肩膀微微一笑,眼光向他旁边的空位置看了一眼,默然一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就闹得这样不可收拾的场面。
苏致远行到台前,找了个空凳从下,往下一望,却见台下的金陵名流眼光都落在台上诸人身上。台上最吸引人的,当数慕容萱、柳慕白与颜丹青了。
至于苏致远这匹黑马,唯有贾府的表少爷等诸人看好他,其他人等自然认为这位顶多就是陪衬了。
这一轮比赛晋级的几位才子,如同患难与共的兄弟般,正说笑着刚才的比赛情况,却听一个师爷叫道:“请前十位才子台前就坐。”
“诸位公子——”一个执事官模样的人物站起来道:“今日赛诗会,乃是饮酒作诗之畅事,我等能聚于一堂,乃是天大的缘分,便请诸位同饮一杯,以谢相聚之缘,请——”
“请——”诸位才子一饮而尽,倒也颇见气氛。
那执事官又道:“诸位既然通过第一关,那便都是饱学之士,今日这第二关也甚是简单。我等西十余人。便分为西组,每组分别行个酒令。这酒令须由一字对至上数多字,对不上者便请退至一边畅饮,其余公子继续。坚持至最后者。为胜。”
苏致远大概听懂了,心里暗自觉得新鲜,这个法儿倒有意思,十个人飞花令,由一个字对至多个字,与其说是比才华,不如说是比机智,比酒量。
他端了茶杯,寻了个靠近舱弦的地方坐下,往那河上望去。却见还有两只画舫游戈在旁,也不知洛凝在哪艘船上。
正闲的无事,却见远处划来一只小船。船上立着个黑大个和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汉子,两个人正聚在一起,低语着什么。
他仔细地揉了揉眼睛,猛地啊了一声。将手里的茶盏一扔,大声叫道:“林逸烟,原来是林逸烟在船头上吟诗作赋——”
那船只离得甚远。初始还听不到他的叫喊,待到走近,听到喊声,船上二人偱芦望来,一望见苏致远的影子,二人愣了一下,旋即大喜。
林逸烟昂扬五尺高的汉子,老泪落满脸膛,大声道:“苏公子。苏公子,你也在这里,你也在这里,哇哇哇哇——”
苏致远哈哈大笑,抹了把鼻子,身子一纵,便要跳下河去。
柳慕白急忙拉住他道:“苏兄,你要做什么?”
苏致远道:“我有几个生死兄弟在那边,我要过去看看他们,奶奶的,我可想死他们了。”
柳慕白道:“既然兄弟见了面,你还担心这一时半会嘛,眼下春寒料峭的,就算你游了过去,受了风寒那也不划算啊。待到这赛诗会结束,你再与他们好好喝个痛快,那不也美地很?”
苏致远不好意思一笑,对着那二人猛地招手。杜若蘅和柳慕白二人也看懂了他的意思,忙将那向此处摇来的小船停下了,对着他用力挥手,两个人在船上大跳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苏致远心里大爽之下,正赶上那什么飞花令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寻了一个十人组,这里面都是些生面孔,他也不怕,举起酒杯觥筹交错的连喝了两酒盅,心里却仍是止不住地痛快。
(http://quwenw.com/book/AHFBEH-3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