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林疏桐的法医工作室拉着遮光帘，冷白灯光下摆满了化妆工具。
沈砚坐在转椅上，任由她用修眉刀刮去眉峰，刀片贴着皮肤的凉意让他想起三年前在审讯室被按着头剃寸头的场景——那时他还相信警徽能照亮所有黑暗。
“闭上眼睛。”林疏桐的指尖蘸着肉色胶，沿着他的颧骨轮廓涂抹，“颧骨垫要和皮肤贴合，否则一笑就会露馅。”
沈砚盯着镜中逐渐陌生的脸：原本锋利的下颌线被硅胶垫圆得柔和了些，眼角多了道假性皱纹，连喉结都用特殊胶贴压出不明显的弧度。
林疏桐绕到他身后调整假发，发梢扫过他后颈，像根细针挑破他紧绷的神经。
“疼吗？”她突然问道。
他知道她指的不是变装。
三天前在公寓里，她递来档案袋时，他指甲缝里还嵌着白板笔的蓝渍——那是他在凌晨三点画线索图时用力过猛戳破的。
“不疼。”他说，喉结在胶贴下微微滚动，“疼的是知道师父死得不明不白，却要装成买器官的畜生。”
林疏桐的镊子“当”地掉在托盘上。
她弯腰去捡，发尾垂落遮住泛红的眼尾：“半小时前我去了趟法医中心，周警官把上个月的物证登记本锁进了抽屉。”
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周警官是三年前他被停职时主动申请调去物证科的，当时他以为对方是同情，现在想来……
“先完成今天的任务。”他伸手按住她正在颤抖的手背，“等拿到凤凰会的证据，我要让他们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林疏桐吸了吸鼻子，重新拿起化妆刷：“你化名为沈泽，是境外医疗投资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常住瑞士。资料我存到你西装内袋的U盘里了，等下过海关时可能会被检查。”
她的手指停在他锁骨处，“摄像头我粘在袖扣里，角度刚好能拍到上半身。如果半小时没收到信号……”
“别报警。”沈砚打断她，“凤凰会耳目太多，警察一来他们就会撕票。”
他转动手腕，让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你只要准备好解剖工具，等我把标本带出来。”
上午十点，沈砚坐在咖啡馆里，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暗网论坛的登录界面。
陈志远提供的账户信息在输入框里泛着冷光，他点击确认的瞬间，浏览器弹出一行血红色提示：“欢迎加入凤凰俱乐部，沈泽先生。”
一封匿名邮件悄然跳进收件箱：“今晚九点，云港码头C区仓库，验资入场。”
他关掉电脑时，咖啡杯底在木桌上压出个淡褐色圆印，像极了三年前密室碎尸案现场的咖啡渍——那时他还能用专业知识光明正大地破案。
傍晚六点，沈砚的黑色轿车停在码头外的废弃停车场。
他对着后视镜扯了扯领带，镜中男人的眼角皱纹随着动作轻颤，完美得像具提线木偶。
手机震动，是林疏桐的消息：“注意仓库西北角的通风管道，我在那里装了热成像仪。”
他回了个“好”，刚锁上车门，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从集装箱后转了出来。
“沈先生？”左边的人操着闽南口音，“请把手机交出来。”
沈砚摸出手机，任由对方取走SIM卡，又被蒙上黑布。
咸湿的海风灌进鼻腔，他数着步数：左拐三次，上两级台阶，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消毒水味突然浓重——仓库里应该有冷藏设备。
“各位老板晚上好。”主持人的声音像浸了蜜，“今天第一件拍品，编号037号私人收藏品。”
黑布被摘下的瞬间，沈砚差点咬碎后槽牙。
聚光灯下的玻璃罐里，蜷缩着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皮肤被福尔马林泡得发白，左胸处用红笔写着“试验体”。
“这是凤凰计划早期成果，”主持人敲了敲玻璃罐，“植入式致幻剂能让目标主动签署任何文件，而我们的专家团队保证，药效发作时她只会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
周围响起低笑。
沈砚盯着前排穿鳄鱼纹皮鞋的男人——那是云港市慈善总会的副会长，上周刚给孤儿院捐了三百万。
他捏紧竞拍牌，指节泛白：“两百万虚拟币。”
“两百万第一次——”
“三百万。”鳄鱼纹皮鞋举牌，眼里闪着病态的光，“我要给我太太当生日礼物。”
沈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今早林疏桐说的话：“他们不只是卖器官，是要控制整座城市。”他深吸一口气：“五百万。”
全场寂静。
主持人的笑容僵了僵：“五百万第二次，第三次！成交！”
玻璃罐被装进黑色集装箱时，沈砚的袖扣摄像头闪了闪。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二维码卡片，卡片背面印着一只浴火凤凰，羽毛纹路里藏着极小的“F-12”字样——和林疏桐父亲笔记里的致幻剂编号一模一样。
凌晨两点，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顶灯刺得人眼睛发酸。
林疏桐戴着橡胶手套，解剖刀沿着尸体颈部划开一道小口，突然停住：“有东西。”
沈砚凑近，看见白色皮下埋着枚米粒大小的芯片。
林疏桐用镊子夹起，放进读取器，屏幕上跳出一段模糊的视频。
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左脸有道刀疤——和林疏桐钱包里旧照片上的男人分毫不差。
“小桐，”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爸爸没骗你，凤凰不是组织，是一种病毒。他们用致幻剂控制人的大脑，用器官匹配系统……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镜头摇晃间能看见背后的实验室铭牌：“云港生物制药研究所林振南”。
“爸……”林疏桐的镊子当啷落地，眼泪砸在不锈钢操作台上，“原来你真的不是收黑钱，原来你……”
沈砚伸手想抱她，又停在半空。
他捡起镊子，把视频拷贝进U盘：“明天我去查生物制药研究所的旧档案，你……”
“我和你一起。”林疏桐抹了把脸，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湿巾递给他，“先把身上的福尔马林味擦掉。”
她的手指擦过他唇角时突然停住，“你嘴角破了。”
“竞拍时咬的。”
沈砚扯了扯嘴角，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能报警了吧？那些人穿的都是合法外衣，没有实证，连传唤都做不到。”
同一时间，刑侦支队大楼还亮着灯。
周警官捏着手机，屏幕上是上级的短信：“沈砚今晚去了码头，务必阻止他查到凤凰会核心。”
他盯着桌上的案情汇报单，笔尖在“仓库监控缺失”几个字上戳出个洞——其实C区仓库的监控他昨天刚让人修好了。
凌晨西点，林疏桐蹲在周警官办公室窗外。
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推开未关严的窗户，桌上的会议记录里夹着一张通讯清单，最下面一条通话记录显示：“23:17云港码头C区仓库座机——周XX手机”。
她快速拍下照片，发送时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突然想起沈砚说的“你不是一个人”。
她按下发送，附加了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黎明时分，沈砚站在公寓窗前。
他打开二维码，输入林疏桐父亲笔记里的“F-12”作为密码，页面跳转至“凤凰巢穴”。
中央一行血字：“欢迎来到真正的游戏。”
他敲下“我来了”，玻璃上倒映出他和屏幕里的字，像两个世界在晨光中碰撞。
窗外，初升的太阳把云港市照得金红。
沈砚摸出U盘，里面存着解剖视频、竞拍录像、还有林振南的最后留言。
数据破译室的灯在二十公里外亮起，键盘敲击声穿透晨雾。
某个加密文件的进度条缓缓爬向99%，一行乱码突然开始重组——那是凤凰会的核心交易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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