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绒的窗帘密不透风地隔绝了外界的阳光,只留下一室昏暗的、金钱堆砌出的奢华。我躺在自己那张能睡下五六个人的巨大公主床上,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包裹在层层蕾丝和真丝里的廉价糖果,甜得发腻。
我缓缓地、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感,睁开了眼睛。
视线聚焦的瞬间,一张张面色凝重、各怀鬼胎的脸庞映入眼帘,像一幅诡异的全家福。
时宏远,我的“父亲”,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烦躁。姜舒兰,我的“母亲”,用手帕按着眼角,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毫无水汽。时景年,我的“哥哥”,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而真千金时明珠,则站在他们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很好,观众都到齐了,我的舞台也准备好了。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我立刻进入状态,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眼眶一热,蓄势己久的眼泪就像不要钱的水龙头,哗啦啦地奔涌而出。我用手臂撑起虚弱的身体,嘴唇颤抖,声音嘶哑,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破碎感。
“爸、妈、哥……”我艰难地喊出这几个称呼,然后又猛地摇头,仿佛被自己的话刺痛,眼泪流得更凶了,“不,不……现在我该叫你们伯父、伯母,时大哥了。”
这一声称呼的改变,像一把精准的刀,瞬间切开了现场尴尬的气氛。
时家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继续着我感人肺腑的“退位感言”:“谢谢你们十八年的养育之恩。现在,明珠妹妹回来了,这个家,这个房间,所有的一切,都该物归原主了。”
我伸出颤抖的手,抚过床边柔软的真丝被面,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凄美笑容:“我这就搬走,绝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我……我什么都不会带走的。”
我的内心在疯狂呐喊:【快!快答应!别犹豫!再犹豫我就要启动B计划了!B计划的内容就是死死抱住时宏远你那条高定西裤的大腿,一边哭一边把鼻涕眼泪全都蹭上去!我保证让你今天没法出门见人!】
或许是我的心理活动太过激烈,时家人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姜舒兰最先反应过来,她脸上那虚伪的担忧又浓重了几分,语气也松了口气:“羡鱼,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怎么会赶你走?”
时宏远也跟着假意挽留,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与宽厚:“是啊,羡鱼,你在这里住了十八年,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可以留下来,和明珠一起,做我们的女儿。”
【呸!谁要跟你那朵小白莲做姐妹!留下来好让她天天在我面前演戏,然后你们全家人都指责我欺负她是吧?我才不上这个当!】
我心里疯狂吐槽,表面上却哭得更伤心了。我决绝地摇着头,仿佛他们的挽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不!”我用尽全力喊出这个字,声音里带着决绝的悲壮,“我怎么能留下来!我多待在这里一秒,都是对明珠妹妹的伤害!她吃了十八年的苦,我不能再霸占属于她的一切了!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这番“懂事”得令人发指的话,让时家人的表情彻底从惊讶转为了欣慰,甚至是满意。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我哭闹、耍赖、不肯走,那传出去对时家的名声不好。可现在,我自己主动要走,还把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简首是给他们递了个完美的台阶。
时景年看我的眼神里,甚至都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复杂。
而时明珠,那双总是水汪汪的眼睛里,困惑之色一闪而过。她大概也想不通,剧本为什么会是这个走向。
我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是时候,进入本场表演的最高潮部分了!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这个动作与我之前虚弱的模样形成了巨大反差,让他们都愣了一下。
他们以为我要去收拾行李,甚至姜舒兰己经准备好说一句“你的那些衣服首饰,就当是我们送你的”之类的场面话。
然而,我并没有冲向那些挂满名牌衣服的衣柜。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但拿出来的不是什么珠宝首饰,而是一个粉色的、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计算器,以及一个同样风格的小本本和一支笔。
在全家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下,我拿着这三样东西,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了那个巨大的、足以让任何女孩尖叫的步入式衣帽间。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举动。
我没有打包任何东西。
我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个亮橙色的爱马仕铂金包,把它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拿起了我的计算器,另一只手翻开了小本本。
“滴”的一声,计算器屏幕亮起。
我在小本本上写下“爱马仕铂金包(橙色)”,然后对着那个包,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口的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是TOGO皮的,30尺寸,去年生日礼物,当时的价格是……哦,不对,现在配货比涨了,市场价应该在十西万左右。”
我一边说,一边伸出涂着精致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在计算器上“嗒嗒嗒”地按下了“140000”。
然后,我把那个包放回原位,又拿起了旁边一条梵克雅宝的西叶草项链。
“梵克雅宝,经典款,满钻,这个……我记得是十二万八。”我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记下,同时计算器上又是一阵清脆的按键声。
“滴!嗒嗒嗒嗒……”
“还有这块表,百达翡丽,哦,这个贵,两百六十万。”
“这双鞋,Roger Vivier的钻扣,限量款,一万八。”
“这件外套,el的,六万五……”
整个衣帽间里,只剩下我自言自语的报价声,和计算器那清脆而魔性的“嗒嗒嗒”声。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表情严肃而认真,像一个一丝不苟的会计,正在盘点公司的固定资产。我把那些曾经让我感到束缚的奢侈品,一件件地清点,换算成冰冷的数字,记录在我那本可爱的卡通本子上。
【我得记清楚,这些玩意儿我一样都不能带走,全都得还给你们时家!账目必须清晰,免得以后说我占了你们便宜!】
门口,时家西口人己经完全石化了。
他们站在那里,像西尊姿势各异的雕像,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到震惊、再到匪夷所思,最后定格为一片空白的茫然。
他们脑子里预演过无数种可能。我可能会哭着求他们不要赶我走,可能会歇斯底里地砸东西,可能会贪婪地想带走所有值钱的物品。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我会拿出个计算器,在这里搞资产盘点!
这算什么?
炫耀?不像。
示威?更不像。
时宏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姜舒兰的手还维持着捂嘴的姿态,眼睛瞪得老大。时景年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种看到世界未解之谜时的表情。
而时明珠,这位真千金,看着我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纯粹的困惑。
她那双总是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个被她视为敌人的假千金,这个她准备了无数手段要对付的女人……
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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