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助理以一种极其官方且郑重的语气，向我传达老板的第一个正式“营业”指令时，我正瘫在我的“快乐星球”——那个玻璃房网咖里，测试新到的无线耳机音效。
“时小姐，三天后，您需要和顾先生共同出席一场非常重要的慈善晚宴。”
我摘下耳机，从电竞椅上转过来，看着门外站得笔挺的陈助理，脑子里自动过滤掉了“重要”、“慈善”等一系列无聊的定语，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宴会。
我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对于我这种资深咸鱼来说，“宴会”这个词，约等于“免费”、“高级”、“管饱”的自助餐。
于是，我扒着玻璃门，像一个即将被放出笼的饥饿猛兽，用一种充满了渴望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陈助理，我问一下，老板说的那个宴会，它……有自助餐吗？”
陈助理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愣了一下才回答：“是的，时小姐，宴会由王府饭店承办，采用的是自助餐形式。”
“种类多吗？”我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非常丰富，据说主厨是刚从法国挖来的米其林三星大厨。”
“有三文鱼和甜虾吗？”这是我的底线问题。
陈助理的嘴角，似乎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但他还是保持着专业的微笑，点头道：“有的，时小姐。海鲜区是本次宴会的特色之一，据说有澳洲龙虾和阿拉斯加帝王蟹腿。”
我的天！
我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天堂的福音。我的口水，己经开始在口腔里进行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
我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对着陈助理，用一种奔赴战场的慷慨激昂的语气，宣布道：“没问题！告诉老板，这个任务，我接了！为了公司的荣誉，为了老板的面子，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陈助理看着我这副为了吃而瞬间充满斗志的样子，表情一言难尽。他扶了扶眼镜，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我“优秀员工”的形象，己经深入人心了。
第二天下午，我正规划着“宴会干饭攻略”，比如先吃什么开胃，再吃什么回本，最后吃什么不占肚子，门铃就被按响了。
我以为是顾淮序回来了，趿拉着拖鞋去开门，结果看到的却是陈助理那张熟悉的脸。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推着一排排挂满了衣服的衣架，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别墅。
那场面，堪比米兰时装周的后台。
“时小姐，下午好。”陈助理对我颔首，“顾先生吩-咐，让我带造型团队过来，为您挑选今晚宴会的战袍。”
“战袍？”我看着那些在灯光下闪耀着华丽光泽的礼服，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游戏里那些加攻击、加防御的铠甲。
为首的一位看起来很艺术家的中年男人，对我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他叫Tony，是这个顶级造型团队的首席造型师。
“时小姐，您的气质真好。”他一开口就是标准的商业互吹，“我们为您准备了几套不同风格的礼-服，一定能让您在今晚的宴会上艳压群芳。”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助理立刻推出一个衣架。衣架上，挂着一条仿佛揉碎了整片星河的深蓝色长裙。
“时小姐，您看这件。”Tony老师的语气充满了骄傲，“这件‘星空’，是我们工作室的设计师，耗时三个月，用手工将十万颗施华洛世奇水晶一颗一颗缝制上去的。穿上它，您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凑过去看了看，那裙子确实很美，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晃得人眼晕。
我皱了皱眉，提出了我的第一个顾虑：“Tony老师，这裙子……是不是太闪了点？”
Tony老师一愣：“闪，才是它的魅力所在啊。”
“可是，”我一脸严肃地分析道，“太闪了，会反光。您想啊，我到时候端着盘子，一边吃一边低头玩手机，这裙子反光，会影响我刷短视频的视觉体验啊。”
Tony老师：“……”
他脸上的职业微笑，出现了一丝龟裂。
他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让助理把“星空”推下去，换上了第二件。那是一条火红色的紧身鱼尾裙，剪裁大胆，设计性感，将女性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那这件‘人鱼之梦’呢？”Tony老师强行挽尊，“这件礼服能完美地展现您的身材，让您成为全场的焦点。”
我围着那条裙子转了一圈，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它的样子，然后，我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
“为什么？”Tony老师的声调己经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指着那紧紧包裹着腿部的裙摆，用一种极其务实的语气说：“这裙子，走路都迈不开腿吧？万一自助餐区人多，我怎么冲锋陷阵去抢帝王蟹腿？这不就输在起跑线上了吗？”
Tony老师的表情，己经从龟裂，变成了石化。
他身后的团队成员们，也都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哲学迷思。
“那……那这件呢？”一位年轻的女助理大概是想解救自己的老板，连忙推出了第三件。那是一件设计简约大方、质感飘逸的白色长礼服，仙气十足。
“这件是Dior今年的高定新款，简约而不简单，非常符合您清丽脱俗的气质。”
我走过去，摸了摸那丝滑的面料，然后，再次，果断地摇了头。
“不行。”
“这……这又是为什么？”Tony老师感觉自己的艺术生涯，正在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毁灭性打击。
我用一种看“何不食肉糜”的眼神看着他，痛心疾首地说道：“白色啊！老师！这多不耐脏啊！你想想，我端着一盘淋满了黑椒汁的牛排，万一一不小心滴上一滴，这裙子不就完蛋了吗？多影响我干饭的心情啊！”
Tony老师彻底崩溃了。
他和他顶级的、专业的、服务过无数名媛明星的团队，看着我这个把“吃”奉为第一要务的奇葩客户，集体陷入了沉默。他们纵横时尚圈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此刁钻，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甲方。
就在整个客厅的气氛都陷入一种尴尬的死寂时，我的眼睛，却在角落里一个最不起眼的衣架上，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色彩。
我走了过去，从一堆备选的、可能是给助理穿的衣服里，抽出了一件。
那是一条黑色的长裙。
它没有任何多余的设计，没有水晶，没有蕾丝，没有复杂的剪裁。它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像……我奶奶会穿的睡裙。
但是，它的材质是那种最柔软舒适的棉麻，款式是最大限度的宽松。
我把它拿到身上比了比，眼睛瞬间就亮了，那光芒，比之前看到的那十万颗水晶还要闪耀。
我转过身，对着己经处于石化状态的造型团队，用一种发现了宝藏的语气，宣布道：
“就这个了！”
Tony老师的灵魂仿佛刚刚归位，他看着我手里那件朴实无华的黑裙子，用尽最后一丝职业素养，劝说道：“可……可是，时小姐，这件……也太素了，在宴会上会毫不起眼的。”
“素才好啊！”我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并开始阐述我卓越的咸鱼审美。
“第一，黑色，耐脏！就算不小心滴上酱油、红酒，也完全看不出来，完全不影响我继续战斗！”
“第二，你看它这款式，多宽松！别说吃饱了，就算我吃撑了，也能完美地把我的小肚子藏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将这条裙子最核心、最致命的优点，如同揭晓最终悬念一般，展示给了他们。
我把手伸进了裙子两侧，然后，像变魔术一样，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巨大得能塞进一个平板电脑的口袋！
“最重要的是！”我用一种充满了骄傲和自豪的语气说道，“它有两个巨大的口袋！可以一边装手机，一边装充电宝！完美！简首是为我这种宴会干饭人量身定做的神级战袍！”
整个造型团队，彻底石化了。他们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里那条“口袋战袍”，世界观，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消息通过陈助理的手机，传到了楼上书房里正在处理公务的顾淮序耳中。
陈助理的汇报，语气里充满了艰涩和茫然：“顾总……时小姐她……选了一条黑色的、带口袋的裙子。”
电话那头，是长达三秒的沉默。
陈助理甚至能想象出自家老板那紧锁的眉头和抽搐的眼角。
就在他以为老板会否决这个荒唐的选择时，顾淮序那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让她选。”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给她配一双鞋底最软的平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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