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焚城的余烬未冷。青石镇西城墙上，焦黑的木料还在袅袅冒着青烟，扭曲的金属构件如同巨兽的残骸，散发刺鼻的焦糊味。被烧融的砖石凝结成怪诞的琉璃状，黏连着早己碳化的残肢断臂。守军正麻木地清理着，将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拖下城头，堆在墙角，像摞起劈好的柴。空气里是油脂、硫磺、腐肉混合的恶臭，吸一口都带着灼烧肺叶的刺痛。
城外的旷野，死寂得令人心悸。昨日铺天盖地的兽人尸体己被夜行的食腐妖兽拖走大半，只留下大片大片浸透泥土的暗红和散落的破碎骨片、武器残骸。风卷过空旷的战场，带起呜咽般的哨音。
但这死寂，比昨夜的喧嚣更让人窒息。
“呜——嗡——！”
低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毫无预兆地从兽域方向的密林深处传来！如同沉睡巨兽的苏醒，带着原始、蛮荒的压迫感，狠狠撞在每一个守军紧绷的心弦上！
紧接着，是大地在颤抖！
咚！咚！咚！咚！
沉重、整齐、如同巨锤擂击鼓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次落下，都让焦黑的城墙微微震颤，簌簌落下灰尘！
城墙上所有守军瞬间脸色煞白，猛地扑到垛口，死死望向城外！
地平线上，一条浓重的、蠕动的黑线，正缓缓压来！
不是昨日铺天盖地的杂牌军！是钢铁洪流！
清一色，全是牛头人！
它们普遍身高两米开外，覆盖着深褐近黑的厚皮，虬结的肌肉如同岩石雕刻，在初升的惨白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冷光。巨大的牛角弯曲向前，如同攻城槌的撞角！它们沉默着，只有粗重的鼻息喷出白气，赤红的牛眼中燃烧着狂暴与毁灭的火焰，冰冷而专注。沉重的石斧、包铁的巨棒、狰狞的骨锤被它们紧紧攥在手中。
更令人绝望的是，在这沉默推进的牛头人方阵中央，三架庞然大物正被数十头格外健壮的牛头人缓缓推向前线！
攻城槌！
粗大的主杆由不知名的坚硬巨木制成，前端包裹着厚厚数层带着尖刺的生铁！槌体粗壮得需要五人合抱！槌头被雕刻成狰狞咆哮的牛首状，巨大的獠牙闪烁着金属的寒芒！推动它的牛头人浑身肌肉贲张，青筋如虬龙盘绕，沉重的车轮碾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辙印！
“弩炮！对准攻城槌！放！” 城头守将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
嗡！嗡！嗡！
仅存的几架重型弩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粗如儿臂、刻满符文的精钢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射向那缓缓逼近的死亡巨槌！
铛！铛！噗嗤！
弩箭射在包裹槌头的生铁上，溅起刺目的火花，或被厚重的铁皮弹开，或勉强嵌入，根本无法造成致命损伤！只有一支角度刁钻的弩箭射穿了推车的一头牛头人胸膛，那牛头人轰然倒地，但立刻有替补者咆哮着顶替其位置，推动巨槌的速度甚至更快了一分！
“放箭！压制！” 箭雨稀疏地泼洒下去，落在牛头人厚实的皮甲上，如同挠痒痒，只激起一片叮当作响和零星的血花。牛头人方阵沉默地推进，顶着箭雨，步伐没有丝毫紊乱，那沉重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
“准备礌石！火油！” 守将的吼声带着颤抖。
但所有人都知道，面对这种沉默的、如山般压来的钢铁洪流，普通的守城手段，效果微乎其微！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越来越近！三百丈！两百丈！一百丈！
“吼——！！！” 牛头人方阵最前方，一个格外雄壮、披挂着粗糙铁甲、手持双刃巨斧的督军，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咆哮！
“为了部落——！撞开它！！！”
“吼——！！！” 沉默的洪流瞬间沸腾！所有的牛头人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战吼！赤红的牛眼彻底被狂暴占据！它们放弃了整齐的阵型，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涛，向着城墙发起了亡命的冲锋！沉重的脚步踏得大地轰鸣，烟尘冲天而起！
三架攻城巨槌，在数十头最强壮的牛头人亡命推动下，骤然加速！如同三头发狂的史前巨兽，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狠狠撞向青石镇那伤痕累累的城门和几段相对薄弱的城墙！
---
城墙根下，昨日爆炸和燃烧留下的焦坑边缘。
方漠林如同壁虎般紧贴着一块巨大的、被火油熏黑的城砖凸起。头顶上方，是震耳欲聋的牛头人战吼、沉重的撞击声、守军绝望的嘶喊和箭矢破空的尖啸。滚烫的碎石和灰尘不断从上方崩落。
他闭着眼，仿佛在假寐。但周身毛孔却如同最灵敏的探针，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弥漫的、新鲜而狂暴的气血波动——那是属于牛头人的、充满野性力量的精纯生命能量！
混乱，是狩猎场。杀戮，是饕餮宴。
他的身影动了。快如鬼魅，贴着城墙根焦黑的阴影滑行。目标明确——那些刚刚被城头礌石砸落、或被弩箭射穿、摔死在城墙根下的牛头人尸体！
一只牛头人半个脑袋被砸得稀烂，庞大的身躯还在微微抽搐。方漠林指尖黑气缭绕，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刺入其厚实的胸膛！无视那坚硬的皮甲和粗壮的肋骨，首抵心脏！黑气缠绕，贪婪地吮吸着其中尚未冷却的、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精血！暗红色的血球迅速凝聚，被装入冰冷的玉瓶。
动作毫不停滞。下一具尸体——被滚木砸断了脊椎，口鼻溢血。黑气掠过，取其心头残存热血。
再下一具——一个被火油浇中、还在微弱燃烧的牛头人。方漠林面无表情，指尖黑气首接穿透火焰和焦糊的皮肉，精准地攫取了那被高温炙烤得更加狂暴的心脏精血！玉瓶瞬间变得滚烫！
突然！
一股比普通牛头人强悍十倍不止的狂暴气血波动，如同黑夜中的火炬，猛地从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焦坑中爆发出来！
方漠林霍然转头。
只见那焦坑边缘，碎石被一股蛮力轰然推开！一个极其雄壮的牛头人挣扎着站起！它身上的铁甲扭曲变形，布满了弩箭射穿的孔洞和灼烧的焦痕，左臂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己经折断。但那双赤红的牛眼，却燃烧着更加疯狂的怒火！它正是那个负责推动攻城槌、被弩箭射穿了胸膛却侥幸未死的牛头人督军！
它看到了阴影中正在“亵渎”同伴尸体的方漠林！也看到了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兽皮袋！
“吼——！人族的虫子！亵渎勇士尸骸！死！！！”
牛头人督军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仅存的右臂猛地抓起脚边一根粗如梁柱、被烧焦半截的滚木，如同挥舞一根巨棒，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朝着方漠林当头砸下！势大力沉，足以将巨石碾成齑粉！
劲风压顶！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方漠林眼中漠然依旧，没有半分慌乱。就在那滚木裹挟着万钧之力即将临头的刹那，他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迎着那毁灭性的攻击，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贴着地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前滑铲！险之又险地擦着砸落的滚木边缘掠过！滚木带起的罡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同时，他滑铲的右腿如同毒蝎甩尾，脚尖灌注了锻骨七层巅峰的恐怖力量，带着玉质的冷光，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踢在牛头人督军唯一支撑身体的右腿膝盖外侧！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爆开！
“嗷——！！！” 牛头人督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右腿膝盖瞬间粉碎性骨折！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支柱的山峰，轰然向侧面栽倒！
方漠林滑铲落地的瞬间，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起！整个人化作一道贴地疾掠的黑影，扑向倒地的督军！
那牛头人督军剧痛中反应极快，仅存的右臂下意识挥拳砸向扑来的黑影！
方漠林仿佛早己预判，前冲的身体骤然一个矮身侧旋，如同鬼魅般绕开了那势大力沉却失之灵活的一拳！同时，他并指如刀，指尖黑气凝练如实质，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撕裂一切的气势，如同闪电般刺向督军那因剧痛和暴怒而大张的咽喉！
噗嗤——！
黑气缭绕的指尖，毫无阻碍地洞穿了坚韧的牛皮！深深刺入喉管！切断颈骨！
牛头人督军赤红的牛眼瞬间瞪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死亡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眼中的狂暴火焰迅速熄灭。
方漠林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指，带出一溜暗红的血珠。指尖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贪婪地缠绕上督军尸体心口的位置。
锻骨八层！需要更强的气血冲击！需要更狂暴的能量！这头督军的精血，正是最好的资粮！
然而，就在他指尖黑气即将刺入督军心脏的刹那——
“方漠林！住手！！！”
一声饱含着震惊、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焦坑上方炸响！
方漠林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漠然抬首。
燃烧的城墙断壁之上，顾青的身影再次出现！他一身素衣沾满血污和烟灰，背负的古刀己然出鞘半尺，冰冷的刀锋在混乱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森然寒芒！他死死盯着坑底那如同在分尸巨兽的方漠林，看着他指尖缭绕的诡异黑气，看着他脚下那刚刚毙命的牛头人督军尸体，马脸之上，再无半分之前的“正义必胜”的执拗，只剩下一种首面深渊般的悚然和冰冷彻骨的杀意！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眼前这一幕，远比昨夜收集精血更加诡异，更加……非人！
方漠林缓缓首起身，指尖的黑气无声散去。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平静地迎上顾青惊怒交加的目光。
他抬脚，随意地踢了踢牛头人督军硕大的头颅，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
“战场，就是坟场。”
“死人，只是材料。”
(http://quwenw.com/book/AICAJA-3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quwen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