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鸣咽。
晶莹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一滴，滴落在沈聿正要继续向下的、滚烫的手背上。
那滴泪，冰凉得惊人。
沈聿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所有的侵略和掠夺，仿佛被这滴突如其来的冰凉瞬间冻结。
他抬起头，动作有些僵硬。
暖黄的灯光下，他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泪水还在不断涌出，沿着她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浸湿了散乱的鬓角。
那双总是清冷倔强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破碎的、惊惶的水光，脆弱得像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的琉璃。
她紧咬着下唇，用力到泛白，身体在他怀里无法控制地细细颤抖，像风中即将凋零的落叶。
那是一种彻底的、被碾碎的无助。
沈聿扣在她腰上的手臂，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盯着她脸上的泪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底翻涌的欲念和掌控的冷硬，被一种更复杂、更陌生的情绪搅乱。
那滴落在他手背上的冰凉，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灼痛感。
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沉默地看着她无声地流泪。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和他略显粗重的呼吸。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顾屿深终于动了。
他首起身，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向后退开了一小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他抬手，带着一种近乎烦躁的力道，用力扯松了自己
了自己一丝不苟的领带结。喉结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妥协？
“哭什么。”
他别开眼，不再看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语气硬邦邦的，带着一种强装的冷硬，
“以后，你归我管，没有人敢动你。”
林晚慢慢停下抽泣，小声又带着害怕地说
“你别这样，我害怕。”
那声带着哭腔的“我害怕”，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沈聿紧绷的神经末梢。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聿扯着领带的手指顿住了。他垂眸，视线沉沉地落在林晚脸上。
那张脸，泪水纵横，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带着惊弓之鸟般的脆弱。
她紧咬着下唇的力道，仿佛要将那点可怜的唇色都咬出血来。
那双盛满了破碎水光的眼睛里，是纯粹的、被逼到悬崖边的恐惧。
那恐惧的对象……是他。
这个认知，让沈聿心头那股被泪水浇熄的燥热，瞬间被另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取代——一种混合着烦躁、懊恼，甚至一丝……狼狈的窒闷感。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掠夺，习惯了别人在他面前或谄媚或畏惧，却从未有人用这样纯粹而无助的恐惧面对他，仿佛他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
“怕？”
沈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砂纸摩擦般的粗粝感，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簌簌发抖的身体，目光锁住她含泪的眼睛，
“欺负你的人你不怕，你怕我？”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抖，她想起了破碎的门窗，狼藉的家，父母可能面临的威胁……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泪水流得更凶，她拼命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压抑不住的抽噎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沈聿心底那点陌生的窒闷感更重了。
他烦躁地彻底扯开领带，领带被他随手扔在地上，像一团被遗弃的垃圾。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他从未处理过的、名为“无措”的情绪。
他不再靠近她，反而转身，大步走向宽大的办公桌。
他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正好将蜷缩在沙发角落的林晚笼罩其中。
他拿起桌上一个昂贵的烟灰缸，手指无意识地用力着冰冷的金属边缘，指节泛白。
“林晚，”
他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却不再带着刚才那种赤裸裸的侵略性，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说了，你归我管。从今天起，你的安全，你家的安全，归我负责。”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最终，他转过身，隔着几步的距离，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代价是什么，你很清楚。”
他的目光扫过她凌乱的衣衫和被泪水打湿的鬓角，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随即被更深的幽暗覆盖，
“但今晚……”
沈聿的目光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停留片刻，那惊惶破碎的眼神让他心头莫名一刺。
他移开视线，语气硬邦邦地，带着一种强制的命令：
“今晚到此为止。哭够了，就收拾好自己，我送你回家”
他指了指办公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门，“里面有盥洗室和衣服。”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首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记住我的话。外面那些让你‘害怕’的东西，以后不存在了。至于我……”
他微微侧首，冷峻的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锋利，“你最好尽快习惯。”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又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偌大的办公室瞬间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那沉重的关门声像是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一首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从沙发上滑落，跌坐在冰冷昂贵的地毯上。
恐惧的后知后觉和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进膝盖，终于不再压抑，放声痛哭起来。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她绝望而无助的悲鸣。
她逃出了狼窝，却主动踏入了……一个更危险、更无法挣脱的牢笼。
而牢笼的主人，刚刚用一种近乎施舍的姿态，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却也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牢牢钉在了她的心上。
门外，并未走远的沈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门内隐约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烦躁地闭了闭眼。手背上，那滴泪水的冰凉触感，似乎还在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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