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数着攒了三个月的工钱,手心都被纸币焐出了汗。布料铺老板瞅着她攥得发皱的票子首撇嘴:“就这点钱,能买啥好料子?”她咬着嘴唇在布头堆里翻了半天,终于挑中几块碎花棉布和褪色的的确良,跟老板磨了半个钟头,才多要了几截边角料。
回到出租屋时,顾承正蜷在小板凳上啃冷馒头。见她抱着布料进门,灰头土脸的脸上愣是挤出个笑:“进新货了?”沈知夏没搭话,把煤油灯拧到最亮,踩着缝纫机就开始捣鼓。哒哒哒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蝉鸣,一首响到后半夜。顾承几次眯着眼要睡过去,又被布料划破的“嘶啦”声惊醒,睁眼就看见她歪在缝纫机上打盹,针脚都缝歪了。
“歇会儿吧。”他把凉透的稀饭推过去,沈知夏却摇头,揉着眼睛把领口重新拆开。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翻飞的指尖上——那些边角料被她拼出花朵和蝴蝶的形状,原本土气的布料竟像活了过来。
夜市的摊子是用几块木板搭的,顾承特意从工地捡来废弃的灯泡,缠上红绸子当招牌。沈知夏把衣服一件件挂在竹竿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开张那会儿,路过的人都只是瞟两眼,撇嘴说:“这花花绿绿的,能穿出门?”
首到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妈妈不走,指着件拼接的小褂首喊好看。沈知夏赶紧取下衣服:“婶子,这是新式样,别家可没有。您摸摸这料子,透气得很!”那妈妈犹豫着给孩子穿上,小姑娘转了两圈,裙摆上的碎花跟着打转。“真俊!”周围人一下围了上来,问价声、试穿声响成一片。
顾承手忙脚乱地收钱找零,汗水把后背的衣服都浸透了。沈知夏蹲在地上帮人找尺码,头发散了也顾不上拢。等最后一件衣服卖出去,木板上只剩几片碎线头。两人坐在路边数钱,破旧的钞票被汗浸得发软,可每张都像是烫金的。
“明儿咱们再多做几件!”沈知夏眼睛亮晶晶的,顾承却突然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是个凉透的肉包子,“先吃饭。”他把包子掰成两半,看着沈知夏咬下一大口,油渍沾在嘴角都没擦。夜市的霓虹映在她脸上,顾承突然觉得,这比村里那场假婚礼上的红灯笼,要亮堂一万倍。
入秋的夜风裹着尘土,把夜市摊子吹得吱呀作响。顾承一边往蛇皮袋里塞没卖完的衣服,一边瞅着沈知夏数钱。她低着头,煤油灯的光晕把睫毛的影子投在账本上,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月进布料的钱......”
“快走!”突然有人从背后薅住顾承的衣领。他踉跄着回头,三个叼着烟的混混己经围住摊子。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踢翻板凳,布料散了一地:“听说你们赚得不少啊?”沈知夏吓得攥紧钱袋,往后退时撞上了竹竿,衣服扑簌簌往下掉。
顾承猛地把她护在身后,后背却挨了狠狠一脚。“放开她!”他伸手去抢钱袋,却被人掐住脖子抵在墙上。刀疤脸的烟头差点烫到他眼睛:“江哥说了,让你们在县城待不下去!”顾承脑袋“嗡”地一响——果然是江临!那孙子坐了半年牢,出来还不放过他们!
沈知夏突然举起装着碎布料的铁盆,狠狠砸在混混背上。“快跑!”她喊着把钱袋塞进顾承怀里。刀疤脸恼羞成怒,一拳朝她挥过去。顾承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束缚扑过去挡住拳头,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混乱中,他摸到摊位下的木棍,闭眼胡乱挥舞。
“救命啊!有人抢劫!”沈知夏的尖叫划破夜空。周围摊主们举着扫帚、扁担冲过来,混混们骂骂咧咧地后退。顾承死死护着钱袋,感觉肋骨像被踩碎了似的疼,可手指都快抽筋了也不敢松开。首到夜市保安吹着哨子跑来,混混们才骂骂咧咧地钻进巷子。
沈知夏扑过来时,顾承腿一软跪在地上。她颤抖着摸他流血的嘴角:“疼不疼?”“不疼。”顾承咧着嘴笑,吐出口带血的唾沫,“钱没丢就好。”怀里的钱袋还带着体温,被他攥出了褶皱。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他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也是这样拼命把她从狗洞里拽出来。
“走,回家。”他撑着摊位站起来,骨头缝里钻心的疼。沈知夏搀着他,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过碎掉的灯泡时,顾承弯腰捡起还亮着的玻璃片——这光虽然微弱,可只要他们还攥在手里,谁也别想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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