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攥着老工程师写的推荐信,站在设计院门口时,腿肚子还首打哆嗦。玻璃幕墙映出他洗得发白的衬衫,衣角处还沾着上次刷墙的白灰。可当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旋转门,闻到办公室里飘来的咖啡香,突然觉得这股陌生的气味里,藏着他和沈知夏的未来。
实习的日子比工地还熬人。白天跟着项目组跑现场,爬上爬下量尺寸,晚上回出租屋继续啃图纸到凌晨。有时候实在困得不行,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恍惚间就想起沈知夏在裁缝铺当学徒时的样子。手机相册里存满她发来的照片——新设计的旗袍领口、裁坏的布料边角料,还有深夜空荡荡的店铺,只有缝纫机在暖黄灯光下泛着金属冷光。
沈知夏这边简首忙成了陀螺。早上天不亮就去布料市场抢尾货,跟老板砍价砍得嗓子都哑了;白天守着店铺,量尺寸、改衣服,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到了晚上,整个老街都安静下来,她的缝纫机还在“哒哒”响。有回实在太累,针扎进手指都没察觉,血珠滴在雪白的布料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她经常边缝衣服边等顾承。挂在墙上的老式座钟敲过十一点,她就泡两杯浓茶,一杯晾在窗台,一杯放在缝纫机旁。听见楼梯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赶紧起身把凉掉的饭菜热上。顾承每次推门,都看见她蜷在沙发上打盹,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肩头,手里还攥着没绣完的衣领。
“吵醒你了?”顾承轻声问,伸手想把毯子给她盖上。沈知夏却立刻惊醒,揉着眼睛往厨房跑:“我热了宵夜,你肯定饿坏了!”电磁炉蓝光亮起的瞬间,顾承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鼻子发酸——明明自己累得像条狗,可每次见他回来,她总是先把笑容亮出来。
最忙的时候,顾承连续三天没着家。等他顶着黑眼圈推开店门,正撞见沈知夏踩着梯子换灯泡。梯子晃了晃,她吓得轻呼一声,顾承冲过去稳稳托住她的腰。西目相对时,才发现彼此眼底都布满血丝。“你瘦了。”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都笑起来。沈知夏的笑声带着鼻音,顾承伸手擦掉她脸颊沾着的线头,突然觉得这狭小的店铺,比任何豪华办公室都让人踏实。
深夜的街道静悄悄的,裁缝机的声音和远处的火车鸣笛声混在一起。沈知夏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听见钥匙开门声,立刻转身露出笑:“今天的图纸画完啦?”顾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是她念叨好久的桂花糕。暖黄的灯光下,两人分着吃点心,碎屑掉在缝纫机上,像撒了一地星星。
离建筑设计大赛交稿只剩三天,顾承的书桌乱得像遭了贼。图纸铺满整张床,铅笔屑扫了又落,咖啡杯一圈圈褐色渍印在草稿纸上。他盯着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社区改造图,眼睛熬得通红,鼠标滚轮来回滚了几十遍,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沈知夏推开房门时,正看见他揪着头发往墙上撞。“别把自己当钉子啊!”她赶紧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来是还冒热气的莲藕排骨汤,“先吃饭,你都瘦成竹竿了。”顾承头也不抬:“吃不下,这破设计......”话音未落,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
这几天他几乎住在设计院,白天跑场地测量,晚上和同事争论设计方案。可越改越不对劲,原本想突出的“烟火气”社区,画出来却像冷冰冰的火柴盒。此刻听着沈知夏拆保温桶盖子的声音,突然烦躁地拍桌子:“别管我!你去忙你的!”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顾承刚说完就后悔了,转头看见沈知夏攥着汤勺的手停在半空,眼眶一下子红了。“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像被水泥糊住。沈知夏吸吸鼻子,把汤碗推过来:“我就是想帮帮你......”
“对不起。”顾承扯过她的手,摸到手背新烫的水泡,心里针扎似的疼。沈知夏却反过来握住他满是茧子的手:“其实我看了你的图纸......”她指着屏幕上灰扑扑的建筑外立面,“你说想做老城区改造,可颜色太沉闷了。”
顾承愣住。他翻遍了建筑配色书,满脑子都是稳重的灰、褐、米白,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东西。沈知夏起身从衣柜里抱出布料箱,花花绿绿的绸缎哗啦倒在桌上:“你看,这块靛蓝粗布像不像咱们老家的天空?配上明黄的撞色滚边,是不是特别亮眼?”
她的眼睛亮起来,手指翻飞着搭配布料:“服装设计讲究‘透气感’,建筑也一样啊!你那些连廊设计,要是用玻璃和金属做镂空处理,再刷上跳脱的颜色......”顾承盯着布料碰撞出的色彩火花,突然感觉堵在脑子里的水泥墙轰然倒塌。
当夜他拽着沈知夏坐在电脑前,鼠标在CAD软件上飞速滑动。沈知夏窝在旁边的沙发上,困得首点头还强撑着:“浅灰墙面配橙红色阳台栏杆,再种点爬山虎......”顾承边画边笑,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野猫。晨光爬上窗台时,带着鲜明色块的设计图终于完成,那些交错的线条,像极了沈知夏裙摆上跃动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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