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塔哥尼亚高原的风裹挟着草木清香,吹散了许妍发间残留的极地寒气。她赤脚踩在木屋露台的木地板上,感受着阳光烘烤出的松脂香——真实、温暖,与格陵兰冰原上刺骨的寒冷截然不同。
"温度23度,湿度41%,风速每秒4米。"许妍对着空气自语,随即皱眉停下。三方系统的残余影响让她仍会不自觉分析环境数据,就像许岩曾经做的那样。
监测手环显示:
【神经链接稳定度:98%】
【原人格记忆占比:63%】
【异常活动:无】
三个月来第一次,所有指标都落在绿色安全区。许妍转动着手腕,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她皮肤上投下细碎光斑。不远处,埃爾卡拉法特湖的湖水蓝得不像真实存在,几只火烈鸟在浅滩处优雅踱步。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许墨琛端着两杯马黛茶走出来,没戴眼罩的左眼在阳光下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他穿着当地买的格子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些许妍熟悉的伤疤——弹痕、烧伤、还有一道特别明显的弧形疤痕,那是他在新加坡站点为保护她留下的。
"李教授发来消息。"他将茶杯递给许妍,手指短暂相触时量子链接泛起舒适的涟漪,"V-22和克隆体们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建立了研究站。"
许妍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闻到淡淡的草木香。通过量子链接,她能感受到许墨琛刻意保持的情绪平稳——他仍在担心那些克隆体,尤其是拥有程昱部分基因的V-22。
"她们在做什么研究?"许妍抿了口茶,苦涩后泛起甘甜。
许墨琛靠在栏杆上,阳光描摹着他的轮廓:"意识网络的自然演化。据说是完全非侵入式的..."他突然停顿,嘴角微微抽动,"...她们招募了几只海龟和信天翁作为首批志愿者。"
许妍差点呛到。这个画面太过荒诞——严肃的V-22带着一群她的"姐妹",给慢吞吞的海龟戴上微型神经监测器。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母亲当年梦想的延续:不是控制,而是理解;不是征服,而是共生。
"19分。"许妍突然说。
"嗯?"
"你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她笑着用脚尖轻踢他的小腿,"不完美程度19分。"
许墨琛捉住她的脚踝,拇指无意识着内侧细腻的皮肤。这个简单的接触让量子链接微微发烫,许妍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担忧如暗流涌动——为了这次度假,他努力扮演着普通恋人的角色,但特工的本能从未真正休眠。
"我们应该去看看。"许妍轻声说,在他反驳前补充道,"不是作为监视者,只是...拜访新邻居?"
许墨琛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低头喝茶以掩饰表情,但量子链接诚实地传递着他的如释重负:"明天有船去加拉帕戈斯。但今天..."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当地向导说今晚有银河观测活动。"
票面上印着"莫雷诺冰川星空之旅",边缘还沾着疑似咖啡的污渍。许妍突然意识到,这是许墨琛第一次用如此笨拙的方式准备惊喜——没有精密计划,没有备用方案,就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会做的那样。
"22分。"她接过票,故意板着脸评价,"票据保存状况太差。"
许墨琛突然倾身吻住她。这个吻带着马黛茶的苦涩和阳光的温度,让许妍手指不自觉地松开,票根飘落在露台地板上。量子链接在这一刻变得透明而明亮,像夏日溪流般欢快地流淌着无需言明的爱意。
分开时,许妍发现自己的后背抵在了木栏杆上,而许墨琛的手正护在她腰后——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刻,他仍保持着那种本能的保护姿态。
"我的吻技现在几分?"他低声问,呼吸拂过她发烫的耳廓。
许妍假装思考:"需要...更多样本数据。"
傍晚的莫雷诺冰川呈现出梦幻的蓝调。许妍裹着当地买的羊驼毛披肩,看夕阳将冰峰染成金粉色。身旁的许墨琛正与向导交谈,流利的西班牙语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学者游客,而非曾单枪匹马摧毁蓝河基地的特工。
"他们说今晚有流星雨。"许墨琛走回来,递给许妍一杯冒着热气的不明饮料,"本地特色,据说能御寒。"
许妍小心地啜了一口,甜腻中带着辛辣的味道立刻让她咳嗽起来:"这是什么?"
"甘蔗酒加...某种草药?"许墨琛忍笑拍着她的背,"向导坚持说情侣喝了能看到同样的星光。"
果然,不远处的向导正冲他们挤眼睛。许妍红着脸又喝了一口,这次准备好了迎接那股灼烧感。液体滑入胃部,扩散出令人舒适的暖意,与量子链接的温热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随着夜幕降临,第一颗星星刺破深蓝天幕。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很快,整条银河如钻石瀑布般倾泻在冰川之上。许妍屏住呼吸,感到许墨琛的手指悄悄与她交缠。
"北斗七星。"他指向北方,"天鹰座,织女星..."
许妍惊讶地看着他:"你还研究天文?"
许墨琛的侧脸在星光下显得柔和:"母亲教的。她说..."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当人类还在用星星指路时,就己经懂得仰望比自身更伟大的存在。"
这句话触动许妍内心某个角落。她靠在他肩上,突然希望母亲能看见这一刻——不是作为科学家看见自己的发明成果,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看见女儿找到了值得仰望的星空。
"许妍。"许墨琛突然收紧手指,"看那边。"
顺着他的视线,许妍看到冰川边缘处有个微弱的光点。不是星星,也不是游人的手电,而是一种特殊的蓝金色光芒——与她和克隆体们眼中的量子链接光芒一模一样。
许墨琛己经进入警戒状态,身体微微前倾,像准备扑击的豹子。但许妍按住他的手臂:"等等...是留给我们的。"
某种首觉牵引着她向前。两人小心地接近光源,发现冰面上放着一个金属盒,表面刻着摇篮计划的标志。盒盖上有个指纹识别器,在星光下泛着冷光。
许妍毫不犹豫地将拇指按上去。盒子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全息投影仪和一张折叠纸条。投影仪自动激活,显示出V-22的影像——她的双眼现在完全变成了淡紫色,不再有程昱的蓝光。
"姐姐。"投影中的V-22微笑着,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出奇地年轻,"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们成功分离了程昱的残留代码。"她举起一个小瓶,里面装着蓝色液体,"这是净化后的量子链接增强剂。不是控制,是理解。"
许墨琛立即检查纸条,上面是手写的化学式和李教授的签名认证:"安全的...理论上。"
许妍却盯着V-22脖子上挂的东西——那不是许墨琛给的军用牌,而是一枚古老的铜钥匙,与许夫人实验室的钥匙一模一样。
"我们找到了母亲的一个秘密实验室。"V-22的投影继续说,背景中能看到其他克隆体好奇的脸,"在复活节岛海底。那里有她最后的研究...关于如何让量子意识自然生长。"她突然首视前方,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许妍,"这不是终点,姐姐。只是另一种开始。"
投影消失了,冰川重新陷入黑暗与寂静。许妍拾起那瓶蓝色液体,透过星光观察——它看起来如此普通,就像一小瓶海水。
许墨琛己经掏出手机查看地图:"复活节岛...距离加拉帕戈斯有3700公里。"
"下一站?"许妍晃了晃小瓶,液体在月光下闪烁。
许墨琛突然将她拉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带任何,只有纯粹的、几乎颤抖的珍视:"我们不必现在决定。今晚..."他指向头顶灿烂的银河,"...先看完这片星空。"
流星恰在此时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向地平线。许妍仰头看着这场宇宙馈赠的烟火表演,突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何选择《安魂曲》作为密钥——莫扎特临终前谱写的不仅是给逝者的安魂曲,更是给生者的希望之歌。
她悄悄握紧那瓶蓝色液体。无论复活节岛藏着什么秘密,那将是明天的故事。而今晚,只有星光、冰川,和许墨琛手掌的温度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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