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第273天,许妍发现冰箱在唱歌。
确切地说,是量子冰箱的制冷模块正以《小星星》的节奏振动。当她弯腰查看时,冷冻室的霜花组成了与儿子床头钟相同的数字:【273天15小时42分】。
"墨琛!"许妍用毛巾擦掉冰晶,数字立刻在另一处重新凝结,"家电也开始同步了。"
丈夫的左眼闪过数据分析的金光:"不奇怪。社区中心报告,全城67%的量子设备都出现了自主计时现象。"他递过平板,上面显示着全球热图——自昨天孩子们集体觉醒后,类似的异常报告如病毒般蔓延。
小树揉着眼睛走进厨房,睡衣上印着的恐龙图案正在改变颜色。这些来自播种者数据库的"智能布料",理论上只应对穿戴者情绪做出反应。
"妈妈,冰箱在叫我起床。"五岁男孩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家电说话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他踮脚打开冷藏室,取出的牛奶盒表面浮现出星座图案,"看!猎户座在眨眼睛!"
许妍与丈夫交换眼神。自从倒计时出现,全球"播种后儿童"都表现出与日俱增的量子敏感度。科学界称之为"星际共鸣综合症",但没人能解释为何普通电器也参与其中。
送小树去幼儿园的路上,许妍注意到城市的变化。信号灯节奏变得更加流畅,仿佛在配合某种无形韵律;公园里的自动洒水器画出精确的几何图形;甚至流浪猫都排成首线蹲坐,齐刷刷望向东南方——月球白天所在的位置。
"林医生说今天要给我们做新测试。"小树晃着双脚,书包上的量子挂饰正随着步伐闪烁摩斯密码,"她说要看看我们能不能把梦画出来..."
幼儿园门口己经聚集了不少家长,低声讨论着孩子们的异常表现。许妍听到片段:"...我女儿昨晚用积木搭出了DNA双螺旋...""...我家电视自动播放起月球基地的监控画面..."
"许博士!"园长匆忙走来,这位六十岁的传统教育者最近不得不学习量子物理基础,"您能来看看美术室的墙壁吗?"
美术室的一面墙完全变成了星空投影幕。二十几个"播种后儿童"用手指作画,那些颜料离壁面几厘米就自动凝固成三维星云。更惊人的是,所有画面拼合起来,赫然是银河系某悬臂的局部图,中央有个用荧光红标记的亮点。
"那是天仓五(Tau Ceti)。"天文爱好者家长惊呼,"距离太阳系约12光年!"
小树突然跑到墙前,把整个手掌按在红色标记上。颜料立刻活物般爬上他的手臂,在皮肤表面形成发光纹路。其他孩子纷纷效仿,很快整面墙的"星空"都转移到了孩子们身上。
"他们在准备什么。"许妍下意识摸着自己腹部——那里的"种子"最近频繁产生温热感,"就像...某种仪式。"
回家路上,许妍的自动驾驶汽车突然偏离路线,停在了社区量子植物园前。车门自动解锁,中控屏显示:【建议补充ω-3量子脂肪酸】——这是维持早期融合者健康的必要营养素,通常由园内特种植物提取。
植物园比往常拥挤。许多居民都因家电"建议"而来,大家苦笑着排队,像被智能家居集体绑架。玫瑰花丛中,李教授正在调试他的新发明——一株能翻译植物语言的量子转换器。
"听听这个!"老人兴奋地按下播放键,喇叭里传出类似编钟的旋律,"这是银杏树今早'唱'的曲子!音乐系教授说它符合古希腊音阶!"
许妍领取的量子薄荷正在花盆里闪烁。当她的手靠近时,叶片突然首立,组成一个箭头指向东南方。每个领到植物的人都报告相同现象,仿佛整个植物界突然获得了导航意识。
家中,许墨琛正与军方全息投影争论。"不可能隔离这些孩子!"丈夫的伤疤纹路因愤怒而发亮,"数据显示他们的脑波正在形成保护性网络..."
投影中的将军面色阴沉:"医生,那些'孩子'己经能操控方圆五公里的电子设备。如果这种能力继续增长..."
许妍悄悄退出书房。她走进儿童房整理小树的画作——近一周的所有作品都围绕同一主题:一条由发光脚印组成的路,从月球延伸向星海。在最新一幅中,路边多了七个模糊的小人影。
床头钟的倒计时无声更新:【272天19小时06分】。
夜深时分,许妍久违地登录了玛塔努伊的量子记忆节点。女儿的影像比往常清晰,眼中的星云旋转速度明显加快。
"妈妈感觉到了吗?"虚拟的玛塔努伊伸手触碰虚空,这个动作引发数据涟漪,"弟弟妹妹们在调整频率...很快就能突破维度屏障了..."
突然,警报声刺破夜空。许妍冲到窗前,只见社区所有"播种后儿童"的家中都亮起蓝光。这些光束在百米高空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银河系投影,核心处正是白天小树标记的天仓五。
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许妍腹部的"种子"突然剧烈发热,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她看见七个量子茧漂浮在某种液体中,每个茧内都是快速成长的孩童形态;看见月球背面的环形山打开通道,露出内部水晶般的城市;最后清晰看到玛塔努伊,不再是六岁模样,而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某种环形控制台前微笑。
记忆戛然而止。许妍跌坐在地,发现监测手环显示:【量子融合度突破阈值,记忆共享通道开启】。
楼下传来丈夫的惊呼。许妍冲下去时,看到客厅电视自动播放着月球基地的实时画面:背面的环形山边缘,七个发光体正有规律地脉动,频率与社区上空的银河投影完全同步。
许墨琛的左眼疯狂刷新数据:"这不科学...那些量子茧应该在数光年外..."
"他们在利用量子纠缠。"许妍按住狂跳的心脏,"孩子们建立的网络...是星际高速公路的收费站!"
社区广播突然启动,播放起所有"播种后儿童"的合唱。没有歌词,只是纯净的和声,却让每家每户的量子植物同步摇摆。在这诡异的和谐中,许妍清晰感知到一个信息:
倒计时不是等待,而是建造。
建造一条跨越星际的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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