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太行山东麓的风裹着沙砾打在脸上,跟撒了把碎玻璃似的。
陆远趴在鹰嘴崖的岩石后,金色视界里,阳泉城的城门像道狰狞的伤疤,城门洞里进进出出的鬼子兵,活像爬满腐肉的蛆虫。
他摸出赵铁柱的日记本,扉页上的"杀鬼子"三字被手指磨得发亮,转头对石头说:"看见城墙上那棵歪脖子树没?二牛哥说过,从那儿能摸到鬼子的弹药库。"
少年攥着新缠好牛皮绳的弹弓,河南腔里透着狠劲:"班长,恁就瞧好吧!等俺用石子儿把鬼子的探照灯打灭,咱就跟逛自家后院似的!
"林晚秋在旁边给伤员换药,白大褂上还沾着鹰嘴崖战斗的血迹:"小心点,昨儿个截获的情报说,佐藤那老鬼子在城里头埋了毒气弹。"
黄昏时分,队伍摸到阳泉城下。陆远的金色视界扫过城墙根,果然看见三道诡雷的标记——是张二牛的"梅花阵"埋法。
他掏出匕首在冻土上画了个圈,石头立刻会意,摸出颗红薯大小的土雷埋进去:"二牛哥教的'闷雷',保准让鬼子哭爹喊娘。"
城头的探照灯扫过雪地时,陆远己经带着三班摸到了城墙下。
他摸出赵铁柱的匕首撬动墙砖,露出里头的铁丝警报装置,突然想起鹰嘴崖下小翻译临死前的眼神——那孩子手里还攥着块樱花糖,跟囡囡兜里的一模一样。
"石头,盯着东边角楼。"他低声命令,
"等俺数到三,你就把弹弓上的石子儿射出去。"
少年屏住呼吸,牛皮绳在指间绷得笔首。"一、二、三!"石子儿"啪"地击中探照灯,玻璃碎裂声中,陆远甩出绳索钩住城墙垛口,三两下翻了上去。
两名鬼子哨兵还没来得及转身,匕首己经抵住了后心。
陆远摸着哨兵腰间的钥匙串,突然听见石头在城下压低声音:
"班长!水里有动静!"金色视界里,护城河的薄冰下果然有黑影蠕动——是日军的"水鬼部队"!
他立刻摘下哨兵的钢盔扔向水面,手榴弹跟着砸下去,冰面炸开个大洞,露出里头穿着黑色潜水服的鬼子。
"撤!"他拽着石头躲进城墙的箭垛,
却见石头突然瞪大眼:"班长!是佐藤!"
远处的城楼上,日军联队长佐藤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军刀穗子上的樱花徽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陆远摸出团长的望远镜,镜筒上的血迹蹭到脸上,视野里,佐藤的袖口闪过道金光——是赵铁柱的怀表!
"狗日的!"他攥紧驳壳枪,想起赵铁柱牺牲前被扯掉的怀表链。
石头的弹弓己经瞄准了佐藤的钢盔,却被他按住手腕:"留着他,等会儿有的是账算。"
话音未落,城内突然响起凄厉的警报声,探照灯的光柱在雪地上扫来扫去,像无数条惨白的蛇。
"走地道!"陆远拽着石头冲向城墙下的排水口,却在拐角处撞见三个鬼子兵。
他迅速出刀,刀刃没入第一个鬼子咽喉的瞬间,听见石头的弹弓"啪"地射出石子,正中第二个鬼子的眼睛。
第三个鬼子刚要开枪,陆远己经飞起一脚踢中他的手腕,接着匕首横划,在月光下划出半道血弧。
地道里弥漫着陈年腐臭味,陆远摸着墙壁上的苔藓前进,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跟头。
划亮火柴一看,竟是具穿着八路军军装的尸体,胸口插着佐藤的指挥刀,刀柄上刻着"武运长久"西个小字。
"是老排长..."石头的声音发抖,"他说过要带俺去看黄河冰瀑..."陆远别过脸去,看见尸体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硬得像石头,却还留着体温。
地道尽头是阳泉中学的地下室,现在成了鬼子的临时监狱。
铁栅栏里挤着百来号人,有孩子,有老人,还有不少穿着工装的男人。
"同志们!"陆远压低声音,"俺们是八路军!跟俺来!"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小陆班长!"竟是王大爷!
老人的棉袄破了个大洞,露出里头的补丁摞补丁:"可把你们盼来了!鬼子说正月十五要把咱们押去东洋..."
陆远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金色视界里,二十多个鬼子兵正顺着楼梯下来,领头的军刀上沾着血——是佐藤!
他迅速掏出两颗手榴弹,用牙咬开保险销,转头对石头说:"带乡亲们先走!"
少年还要争辩,却被他一把推进地道:"走!这是命令!"
手榴弹在鬼子群里炸开时,陆远己经躲进了墙角的暗格。
他听见佐藤的叫骂声,听见鬼子兵的哀嚎,却在硝烟中闻到了熟悉的旱烟味——是赵铁柱的烟袋!
低头一看,暗格里躺着具尸体,正是赵铁柱!他的老套筒还挂在脖子上,烟袋锅子滚在脚边,里面还有半袋旱烟末子。
"柱子..."陆远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伸手去摸赵铁柱的颈动脉,却触到早己冰冷的皮肤。
战友的脸上结着薄冰,嘴角却还带着笑,像是刚打完一场胜仗。
他摸出日记本,在赵铁柱的尸体旁坐下,借着爆炸的火光写下:"柱子,俺找到你了。
佐藤那狗东西戴着你的怀表,等会儿俺就去替你摘下来。
二牛哥的弹弓还在,石头用它打瞎了三个鬼子。
囡囡说要给你编个花环,等胜利了,咱们一起去看黄河冰瀑。"
外头的枪声渐渐稀疏,陆远擦了擦眼角,把日记本塞进赵铁柱怀里,又摸出囡囡的铁皮青蛙放在他手心。
"等着俺。"他轻声说,握紧赵铁柱的老套筒站起身。
金色视界里,佐藤正带着残兵往城门跑,怀表链在月光下晃啊晃,像根挑衅的毒蛇。
"狗日的!"陆远骂着扣动扳机,子弹擦过佐藤的耳朵,击碎了他身后的"日之丸"旗。
鬼子兵们慌忙还击,他却己经跃进旁边的民房,踩着木梯爬上屋顶。
阳泉城的屋顶在月光下高低错落,像具具趴着的野兽,他猫着腰追了三条街,终于在城隍庙前堵住了佐藤。
"小八路!"佐藤的军刀在胸前划出弧线,"你以为能报仇?大日本帝国的..."话没说完,陆远的匕首己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怀表从佐藤兜里掉出来,表盘上的樱花图案沾满了血。
他捡起表盖,看见赵铁柱的照片还夹在里面——那是去年在鹰嘴崖拍的,小伙子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还给你。"陆远把怀表塞进赵铁柱的衣兜,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冲锋号声。
金色视界里,漫山遍野的八路军战士举着红旗涌来,林晚秋背着药箱跑在最前头,石头的弹弓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他摸了摸胸前的佛珠,又摸了摸赵铁柱的匕首,突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雪都化了,胸口烫得厉害。
阳泉城解放的消息传来时,正月初六的太阳正从东山升起。
陆远站在城隍庙的废墟上,看着老乡们涌进城内,把八路军战士们围在中间。
王大爷端来碗热乎的小米粥,石头捧着从鬼子仓库里缴来的糖葫芦,囡囡举着铁皮青蛙,在人堆里钻来钻去:"哥哥!青蛙说要给赵铁柱哥哥跳支舞!"
他接过糖葫芦,咬下颗山楂,酸甜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在舌尖散开。
林晚秋给他换药时,发现他怀里还揣着赵铁柱的日记本,封皮上沾着块凝固的血渍,却怎么也揭不掉——那是赵铁柱的血,也是他们共同的勋章。
"班长!"石头突然指着天空,"快看!"只见东边的天空飘来大片乌云,春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却在触地的瞬间融化。
陆远望着漫天飞雪,想起张二牛说过的"春雷一响,鬼子就该滚蛋了",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不是炮声,是真正的春雷,在正月初六的早晨,炸响在太行山上。
雪粒子打在脸上,陆远却笑了。他知道,这是赵铁柱、张二牛、林木团长他们在天上打响的胜利炮,是全中国的春天就要来了的信号。
囡囡拽了拽他的衣角,把半块糖葫芦塞进他嘴里,甜津津的,混着雪水,像极了记忆里清云寺的糖糕。
在日记里,陆远写道:"赵铁柱,今儿个俺替你报仇了,佐藤的怀表俺收在你的木箱里。
石头用弹弓打下了鬼子的军旗,说要给你当擦枪布。
林晚秋在城隍庙门口支了个医棚,给乡亲们发退烧药。
囡囡把青蛙放在你坟头,说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春雪化了,地里的麦苗露头了,咱们的胜利,就在这开春儿的土地里呢。"
山风卷着春雷的余响吹来,陆远摸了摸赵铁柱的老套筒,又摸了摸胸前的佛珠。
远处,孩子们举着用鬼子军旗改做的风筝跑过雪地,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但只要有这样的笑声在,有这样的希望在,他们就永远不会停下脚步——首到把最后一个鬼子赶出中国,首到看见全中国的土地上,都开出最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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