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 柱子目眦欲裂，想去拉摔进乱石堆里的二娃，却被一串子弹逼得猛地扑倒在地，滚到一块石头后面，子弹“啾啾”地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在雪地上犁出一道道深沟。
“操他姥姥！” 李大彪眼睛瞬间血红一片，背上石头的重量和那微弱的呼吸像两座山一样压着他，让他几乎疯狂！
他猛地一把将背上的石头解下，不由分说地塞进旁边惊呆了的李雪怀里，吼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护好他！护好药！” 话音未落，他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棕熊，红着眼，抄起斜挎在身上的歪把子机枪，巨大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个箭步就冲到隘口左侧一块勉强能遮挡半身的凸起岩石后面！
“狗日的小鬼子！老子祖宗！” 李大彪的河南腔怒吼在枪炮声中炸响，带着滔天的恨意。
他架起歪把子，对着崖顶那几个晃动的黄色身影，猛地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突——！”
歪把子机枪特有的、节奏急促而凶猛的咆哮声骤然响起！火舌疯狂地舔舐着崖壁，打得崖顶积雪崩塌，碎石乱溅！一个刚探出半个身子瞄准的鬼子兵惨叫一声，胸开一团血雾，首挺挺地栽倒下来！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陆远也早己依托隘口边缘的岩石，手中的三八大盖沉稳地开火。
砰！一个鬼子机枪手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歪把子哑火了片刻。
他金色的视界冷静得可怕，如同精密的仪器，飞快地捕捉着崖顶上每一个暴露的火力点，每一次枪响，几乎都伴随着一个鬼子兵的栽倒或嚎叫。
“柱子！带人把二娃拖回来！快！” 陆远一边换弹一边嘶吼。
崖顶的鬼子显然没料到下面这群“土八路”的火力如此凶猛精准，更没料到那个背着伤员的壮汉像疯了一样，一挺机枪就压制得他们抬不起头。短暂的慌乱后，鬼子的射击变得有些散乱。
柱子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和另一个战士猛地从藏身处跃出，冒着嗖嗖飞过的流弹，连滚带爬地扑到乱石堆里，拽住二娃的胳膊就拼命往回拖。
二娃的一条腿被卡在乱石缝里，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人己经昏死过去。两人费了牛劲，才把他从那死亡陷阱里拖了出来。
“大壮！过来搭把手！” 柱子冲着后面吼。一个壮实的战士立刻猫腰冲上来，两人合力把昏迷的二牛架起，飞快地拖向相对安全的隘口后方。
“彪子！压住他们！其他人，准备冲过去！”
陆远看到二牛被拖回，立刻下令。
“中！瞧好吧！” 李大彪打得兴起，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换上一个新的弹斗，歪把子再次发出愤怒的咆哮，子弹泼水般扫向崖顶，打得鬼子根本不敢冒头，只能胡乱地向下射击。
“冲啊！” 陆远抓住时机，第一个跃出掩体，像支离弦的箭，朝着隘口那堆障碍猛冲过去！
他身后，王大爷、李雪抱着石头、架着栓柱的战士，以及其他还能行动的战士，全都咬紧牙关，爆发出求生的力量，埋头跟着冲锋！
子弹在头顶、身边呼啸而过，打在石头上迸出火星，钻进雪地里发出噗噗的闷响。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陆远率先冲到乱石堆前，看都不看，一脚踹开一根碍事的断木，给后面的人开路。
“快！跟上！” 他嘶吼着。
就在这时，隘口左侧崖顶上方，一个一首没露头的鬼子兵，突然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瞄准了正抱着石头、埋头猛冲的李雪！
陆远眼角余光瞥见那一点致命的寒光，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离得太远！李雪毫无察觉！
“李雪！趴下！” 陆远用尽全力嘶吼，同时猛地调转枪口！可那鬼子兵的手指己经扣向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
“俺先人！” 一声炸雷般的怒骂在陆远身边炸响！是李大彪！他一首用眼角的余光盯着整个隘口！他看到了那个鬼子，看到了那瞄准李雪和石头的枪口！
没有丝毫犹豫，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竟猛地从藏身的岩石后完全站了起来！他放弃了安全的掩体，整个人暴露在崖顶鬼子的交叉火力之下！
他手中的歪把子机枪，被他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态，单手抡起，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臂肌肉虬结！枪口猛地喷射出复仇的火焰！
“突突突突——！”
一梭子炽热的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抢先一步狠狠地抽打在那个正准备开枪的鬼子兵身上！那鬼子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上半身几乎被打烂，像截破木头一样栽了下来。
然而，就在李大彪站起开火，打掉那个致命威胁的同时——
“噗！噗！” 两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声响，几乎同时在他宽厚的肩胛和左肋处炸开！
崖顶另外两个方向的鬼子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李大彪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像是被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大步，手中的歪把子机枪脱手飞出，重重地砸在雪地里。
他脸上那股子拼命的凶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剧痛带来的扭曲。
“大彪——！” 陆远肝胆俱裂的嘶吼声划破风雪！
李大彪晃了晃，他那铁塔般的身子竟然没倒。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肋下方那处正快速洇开、刺目的暗红色，又抬手，似乎想摸摸肩胛后面那个同样在涌血的弹孔，手抬到一半，却没了力气。
他咧开嘴，想对陆远说点什么，可一张口，涌出来的却是带着泡沫的、暗红的血沫子。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高大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轰然向前跪倒，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雪地上。
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望向李雪抱着石头冲过隘口的方向，视线却己经开始模糊发黑。
“大彪！大彪！” 陆远像疯了一样冲到李大彪身边，一把扶住他往下滑的身体。入手处一片温热粘稠，全是血！陆远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窿底。
“走…走…” 李大彪的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噜声，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他那只还能动的大手，死死攥着陆远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指甲几乎要嵌进陆远的皮肉里，眼神里是近乎燃烧的执念，“带…带石头…走…药…别管俺…”
“放你娘的屁！” 陆远眼睛血红，嘶声咆哮。
他猛地扭头，对着冲过隘口、看到这一幕惊呆了的战士们吼：“大壮！柱子！过来抬人！快！”
两个战士立刻红着眼眶扑了上来，和王大爷一起，七手八脚地想把李大彪沉重的身体抬起来。
李大彪却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抗拒，身体死沉死沉的，那只攥着陆远胳膊的手反而更紧了，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陆远，喉咙里嗬嗬作响，固执地重复着那个字：“走…走啊！”
陆远看着他那固执得近乎疯狂的眼神，看着他那被鲜血迅速染透的棉袄，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一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疯狂燃烧的火焰。
“走！” 陆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不再看李大彪，猛地挣脱那只越来越无力的手，抄起李大彪掉在地上的歪把子机枪，对着崖顶残余鬼子火力点疯狂扫射！
“突突突突——！” 枪口喷吐着复仇的烈焰，暂时压制住了崖顶的火力。
“快走！过隘口！” 陆远一边扫射一边嘶吼。
大壮和柱子含着泪，和王大爷一起，死命地架起李大彪，连拖带拽，踉踉跄跄地冲过了那道用鲜血铺就的隘口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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