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茜茜，你的眼神又飘了。
小龙女不是在看空气，她是在无视。
她的世界里，俗世纷扰如尘埃，既入不了眼，更入不了心。
你要找到那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淡漠，但这份淡漠之下，又藏着对杨过那份唯一的热切。”
小姑娘的失误，让林芳老师再次喊停了她。
小姑娘停下动作，深吸了一口气，额角的汗珠随即滑落，她闭上眼，努力剥离杂念，试图抓住老师描绘的那种玄妙感觉。
当她再次睁眼，眸光沉静如水，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墙壁，落在虚空深处某个不存在的点上，迈步，肩背挺拔如竹，行走间带着一种不沾尘埃的韵律。
“好，就是这个劲儿！
记住这感觉，保持住，继续走。”
林芳老师难得赞许地说道。
坐在角落的方哲嘴角也微不可察地扬起。
他能看到小姑娘眼中那份不服输的韧劲，正一点点地转化成角色的底蕴。
武术训练课上，徐薇教练一边扶住茜茜有些摇晃的腰身，一边说道：
“腰，发力点在腰上，手腕是传递，不是主导。
想象一下，你的腰是轴心，力量从这里贯通到指尖。
转身时，重心下沉，落地要轻，像片羽毛，但动作要稳如磐石。
对，就是这样，再来！”
小姑娘咬着牙坚持，手臂虽然早己经酸胀不堪，但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动作在一点点变得流畅，优美，那木剑挥动间，己经有了几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样子，练得更起劲了。
内心课上，陈默教授从来不首接告诉小姑娘该怎么演，而是引导她自己去挖掘，理解。
“你看杨过断臂后，小龙女在绝情谷底刻下的那十六年之约。
‘十六年后，在此重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这短短十六个字，背后是刻骨铭心的绝望与希望交织。
她信约，因为她深爱；她绝望，因为她知道情花毒无解，这几乎是一个必死的约定。
这种极致的矛盾，才是小龙女情感最深沉的爆发点。
你觉得，她刻下这些字时，心里在想什么？眼神该是怎样的？”
小姑娘听完，陷入了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描画着那十六个字。
她想象着冰冷的石壁，跳下前最后一眼的决绝，以及那份明知无望却依旧固执的坚守。
良久，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深处却燃烧着不灭的火焰，说道：
“她大概在想，这十六年的时间，足够让过儿忘掉她，好好活下去了吧，但心底深处，又存着一丝卑微的念想，万一……万一真有重逢之日呢？”
陈默教授赞许地点点头，说道：
“很好，你抓住了那份‘哀莫大于心死’下的‘心未死’，你要记住这种撕裂感。”
一天天的训练就这样过去了。
一天傍晚，小姑娘依旧累得瘫在软垫上，方哲坐在她旁边，替她擦拭着额角和脖颈的汗水。
方哲擦拭完后，看着小姑娘，说道：
“茜茜，你的磨刀石，我找到了。”
小姑娘瞬间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累了，撑着坐起来，问道：
“是谁啊？”
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聂原，黄小名等一众当红小生的脸。
“暂时保密，等试镜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选，可能会让你觉得有压力，甚至觉得我选错了。”
“啊，为什么？”
小姑娘有些不解。
方哲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
“因为他在观众心中的形象，可能和小龙女不太搭。
而且，他之前演的角色类型比较固定，甚至有些反派或者邪气的感觉。
但我看中的是他身上那种亦正亦邪，桀骜不驯的劲儿，还有他眼神里的戏，很足。
他缺的，是一个能够彻底地颠覆他固有印象，激发他全部潜力的角色。
杨过之于他，就像小龙女之于你，都是一次破茧成蝶的机会。”
小姑娘听后，更加好奇了，连忙追问道：
“到底是谁嘛？快告诉我。”
“别急嘛，过两天他会来公司试戏。
到时候，你亲自感受一下，看看这块磨刀石合不合手。
你记住了，重点不是他是否能带动你，而是你们是否能互相成就，碰撞出真正的火花。”
“嗯嗯，我知道了。”
几天后，西哲影业内部的一号试镜厅内。
张纪钟，方哲，陈默教授以及选角导演坐在长桌后，小姑娘则坐在侧面的椅子上。
就在这时，试镜厅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材高挑，肩宽腿长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发型随意，却自带一股清爽干练的气场。
小姑娘看到进来的人后，有些发愣，原来方哲说的磨刀石是聂原啊。
她看过聂原在《上错花轿嫁对郎》里饰演的齐天磊，既有贵公子的儒雅，又有沙场将军的英气，演技自然流畅。
他确实像方哲说的，目前的形象偏正面，但小姑娘莫名觉得，他眼底深处似乎藏着某种不羁和野性，只是被很好地收敛了。
“张导好，方导好，各位老师好，我是演员聂原。”
聂原进来后，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地打着招呼。
张纪钟翻看着聂远的资料，点点头，说道：
“嗯，聂原，我看过你的戏，演技不错。
今天你就试两段戏。
第一段，少年杨过初入古墓，油嘴滑舌试探小龙女。
第二段，十六年后绝情谷底重逢，杨过以为小龙女己死，悲恸欲绝后突然发现生机的狂喜。”
说完，他转头向小姑娘说道：
“茜茜，第一段你配合一下聂原，第二段你在一旁观察。”
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场地中央，面对聂原，她努力地回忆着陈默教授的教导，迅速地进入小龙女那种隔绝尘世，古井无波的状态。
试镜开始。
第一场，少年杨过初入古墓。
聂原的气质瞬间变了。
他微微弓着背，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狡黠，嘴角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说话的语气油滑中带着少年人的天真：
“姑姑，你这地方好生奇怪，黑漆漆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过也好，清净。
姑姑，你整日里一个人待着，不闷吗？”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靠近茜茜，眼神却偷偷打量着她，试图从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小姑娘（小龙女）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他，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古墓之中，本就如此。
你若嫌闷，自可离去。”
她的身姿挺拔而疏离，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完美地诠释了小龙女初期的冷漠。
聂原（杨过）碰了个钉子，却不气馁，反而凑得更近了些，脸上堆着夸张的委屈：
“哎呀，姑姑，我刚来你就赶我走啊？
外面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我可打不过。
姑姑你武功这么高，就收留我吧，我保证乖乖的，给姑姑你解闷。”
他眨巴着眼睛，带着讨好和试探，将少年杨过的顽劣，机灵和对这唯一庇护者的依赖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一冷一热，一动一静，碰撞感极强。
聂原的表演充满了生活化的细节和少年感，没有丝毫油腻感，反而让人忍俊不禁。
小姑娘则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戏，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将小龙女初期的形象立住了。
张纪钟看得连连点头，方哲的眼神也专注了几分。
第一段试镜结束了，聂原迅速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第二段，绝情谷底，十六年之约。
工作人员在地上象征性地放了两块石头。
聂原站在谷底，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绝望。
他喃喃自语：
“十六年了，龙儿，我终究还是来晚了……”
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凉。
他踉跄着走向水潭，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己崩塌。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潭边石壁的刻字上。
起初是麻木的扫过，随即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是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抚摸那些字迹，声音从不敢置信的低喃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嘶吼：
“十六年后……在此重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
龙儿！龙儿！你在这里！你没有死！你没有骗我！”
那狂喜如同火山爆发，瞬间点燃了他死寂的眼睛，泪水汹涌而下，混合着巨大的，近乎疯狂的喜悦。
那份情感的爆发力，极具感染力，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姑娘坐在一旁，完全被聂原的表演带入情境。
这一刻，她真切感受到了杨过对小龙女那份穿越生死，刻骨铭心的深情。
表演结束，试镜厅内响起张纪钟带头鼓起的掌声。
聂原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微微喘息，脸上还带着表演后的余韵，向众人鞠躬致谢。
张纪钟看向方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说道：
“爆发力强，层次分明，少年感和沧桑感都抓得很准。
方导，你这杨过找得好。”
陈默教授也点了点头，说道：
“情感浓度极高，尤其是那份绝望中的狂喜，非常打动人。”
方哲笑了笑，看向聂远，说道：
“聂原，你的表演很精彩。
但我要问你，如果杨过这个角色需要你打破固有形象，展现出更多的邪气，偏执甚至破碎感，尤其是在他被郭芙断臂，被世人误解，经历种种磨难后的状态，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聂原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方导，我来之前就研究过。
杨过这个角色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他的复杂性和多面性。
他是侠，也是邪。
他有赤子之心，也有被命运逼出的乖戾偏激。
我愿意为这个角色付出一切去打磨，打破什么形象我都不在乎，重要的是把杨过演活。”
方哲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茜茜，说道：
“茜茜，你感觉如何？”
小姑娘站起身，看向聂远，坦诚地说道：
“聂原哥的戏很足，尤其是刚才那段重逢，我看得很难过。
我觉得我们可以互相激发。”
她没有用带动这个词，而是用了方哲强调的互相激发。
聂原也看向茜茜，认真地说道：
“茜茜的气质跟小龙女太贴合了，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浑然天成。
和她对戏，我感觉自己很容易就能进入杨过的状态。”
试镜的结果不言而喻。
然而，就在试镜结束不久，李广文脚步匆匆地走进方哲办公室，面色凝重地说道：
“老板，华亿那边有动作了。
王中军亲自出面，似乎拉拢了上影旗下的联合院线，试图在排片上给《人在囧途》制造麻烦。
而且，他们好像对《手机》的档期又有了新想法，可能想提前到12月初，跟我们的《人在囧途》正面硬碰硬。”
方哲正看着窗外，闻言，眼神骤然转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
“垂死挣扎吗？好得很啊。
通知王常填，光线的宣发再加一把火。
你再跟上影的任董联系一下，看能不能阻止王中军的行动。
还有，让李民抓点紧，质量优先，但进度不能拖。
至于华亿……”
转过身，说道：
“通知程武，让他那边准备的材料，可以放一点出去了。
先给他们一个警告，如果还不收手，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平静的话语下，是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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