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罐在江斩手中发出轻微的变形声，她的笑声里带着尖锐的嘲讽:“还要听吗？”
厉沉的手掌无声地覆上她颤抖的指尖。
江斩没有躲开，这是她第一次允许自己的伤口被触碰。
夜里很凉，厉沉展开毯子裹住她单薄的肩膀。
这次江斩没有拒绝，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像个终于找到避风港的流浪者。
“想讲就讲，”厉沉抱着她:“不想说也没关系。”
江斩苦笑着:“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后来就是训练，训练，训练，通俗点讲，说是杀人也不为过。
不管是谁，只要待在龙爷身边，身上都有人命。”
江斩看着厉沉的眼睛，深沉的很:“包括我。”
厉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眉间的褶皱，像在抚平一道看不见的伤痕。
月光从车窗斜斜地漏进来，把啤酒罐的铝皮照得发亮。
"我知道。"他说。
江斩怔了怔，突然笑起来："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像碎玻璃在金属表面刮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厉沉握住她的手:"没关系，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毯子被掀起一角，江斩下意识往热源处靠了靠。
厉沉的味道，令人安心。
"龙爷养我们像养蛊。"她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在远处闪烁的霓虹上:"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当他的刀。"
啤酒罐突然发出刺耳的变形声，"可惜我这把刀...钝了。"
厉沉忽然扳过她的下巴。
他的瞳孔在暗处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蓝，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听着，"他声音很轻，"钝的刀才不会被丢掉。
活下来的从来都不是最锋利的，而是最聪明的。"
江斩呼吸一滞。
多年前地下室的铁锈味突然涌上喉咙。
同样二十个孩子，只有她的匕首捅进了同伴的心脏。
龙爷当时怎么说的？啊对..."小江，你让我很失望。"
"他失望个屁！"她嗤笑。
厉沉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刚好盖住她后腰。
江斩伸了个懒腰，掩不住失落:“算了，后面下次再告诉你吧。
那段记忆……很差劲。”
厉沉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散落的发丝。
江斩的发梢沾着夜露，凉得像她总也捂不热的手脚。
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犬吠，衬得夜色更静。
江斩忽然觉得，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她这个人，向来贪心。
"差劲的记忆就该扔掉。"厉沉突然说，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痒。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足够笼罩住浑身是血的她。
她撇嘴:“不会丢掉，是它们，成就了现在的我。”
厉沉突然抓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有枪茧，粗糙得让人清醒:"江斩，你早就知道你是江家的孩子了吗？你也知道江烬是你哥哥？"
“对，”江斩闷声道:“抱歉，没告诉你。”
霓虹灯变换颜色，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厉沉揉了揉江斩的脑袋:“没事，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江斩这才发现，他右眉骨上有一道几乎淡到看不见的疤，像被什么利器轻轻擦过。
两人对视着，江斩忽然轻笑:“刚才说过了，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厌恶我。
而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我坚信现在的厉沉不会抛弃我，他会救我于水火。”
厉沉的呼吸微微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她的手腕。
江斩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
厉沉沉默了一瞬，忽然抬手扣住她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呼吸灼热
厉沉盯着她，忽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铁锈的味道，像是两个亡命之徒在悬崖边交换最后的氧气。
江斩攥紧了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远处传来警笛的嗡鸣，由远及近，又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厉沉松开她时，江斩的嘴唇微微发麻。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尝到了铁锈味，也不知道是谁的嘴唇破了。
江斩用尽力气要站起身，到最后还是厉沉扶着她站起来的:“困了，睡觉。”
厉沉低笑一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轻松将她打横抱起。
江斩下意识要挣扎，却被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钉住："别乱动，除非你想摔下去。"
"谁要你抱..."她嘴上这么说，手却诚实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门虚掩着，厉沉用肩膀顶开。
屋内没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马纹般的影子。
厉沉单膝跪在床边，手指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睡吧。"
他起身要走，却被江斩拽住。
"去哪？"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厉沉挑眉："睡觉，要一起？"
江斩没有松手，还往旁边滚了滚："好。"
厉沉的动作顿了一下，月光下他的喉结滚动。
江斩能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你确定？"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江斩没回答，只是把被子掀开一角。
这个动作己经很明显了。
床垫下陷的瞬间，江斩闻到了厉沉身上特有的味道。
这个味道她也描述不出来，反正是独属于厉沉的就对了。
她背对着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
"转过来。"厉沉突然说。
江斩僵着没动，首到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握住她的腰间，不容抗拒地将她翻过来。
厉沉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像是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
"看着我睡。"他说得理首气壮，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江斩想反驳，看着你怎么睡，却突然打了个哈欠。
明明刚才还紧绷的神经，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安全感。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厉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后腰的伤疤。
那是三年前叛逃时留下的，差点要了她的命。
江斩含糊地应了一声，往热源处又蹭了蹭。
在彻底坠入梦乡前，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她额头上。
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一个吻。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
而这一次，江斩的梦里没有枪声，没有惨叫，只有一双始终没有松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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