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条半透明的、沾着粘液的缝合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白色细蛇,从手术台皮革垫上一道深深的裂口里“游”了出来!
它违反重力地向上蜿蜒,一端精准地“穿”过那枚悬浮的缝合针针眼,然后继续向上,消失在无影灯骨架的阴影里。
这过程无声无息,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倒错感。
仿佛一段关于缝合的录像,正在被倒放。
“时间场异常!”07号快速分析着数据板反馈,“局部熵减!逆向熵增!这区域的时间流向是…反的!”
仿佛被他的声音惊动,手术台正上方那片空间的“倒流”骤然加剧!
一团模糊的血肉组织虚影凭空出现,悬浮着。
那虚影快速“凝聚”、“倒放”着被切割、分离的过程——先是边缘模糊的血肉迅速变得清晰、完整,然后“缝合线”的虚影出现,以惊人的速度将分离的组织“缝回”一起!
整个过程快得眼花缭乱,最终虚影凝聚成一个清晰的东西——一块暗红色、带着脂肪和软骨边缘的…人类声带组织!
它悬浮了几秒,然后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整个过程伴随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牙酸的“组织摩擦声”幻觉。
“它在…回收‘零件’?”05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颈间的紫晶光芒微微波动,似乎在抵抗着这片逆流时空带来的精神侵蚀。
就在这时,手术台旁边一张倾倒的铁皮柜下,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硬壳笔记本吸引了11号的注意。
他快步上前,拂去灰尘。
封皮上印着褪色的红十字,下方是手写体:《声纹实验记录与观察日志(绝密)》。
作者署名被污渍覆盖,只能勉强辨认出“医…生…X”。
11号翻开笔记本。
前面大部分是工整的医学记录和实验数据,字迹清晰有力。
记录着如何分离“信息活体”、声波频率刺激下的组织反应、以及“完美载体”的苛刻筛选标准。
但翻到后面,字迹开始变得潦草、颤抖,甚至有些页面被撕掉,留下锯齿状的边缘。
在接近最后几页,他们找到了关键:
【记录日期:■■/■■/■■(字迹被大量污渍覆盖)】
“…失败了…所有的样本都失败了…‘它们’拒绝被束缚在单一的物理容器里…它们需要的是‘通道’,是能传播、能感染、能不断复制自身信息的‘活体广播站’…教堂地下室的眼睛是‘记忆的容器’,而我们这里…是‘声音的容器’…”
这一页的角落,用极其颤抖的笔迹,反复涂抹着一个词:【说谎的舌头】
【下一页】
“…我明白了!说谎的舌头不是指某个器官…而是指激活状态!是让沉睡的‘信息活体’彻底苏醒、接管载体、并开始向外广播污染的关键指令!”
“激活需要两个条件:
1. 核心关键词声纹锚点(如新烤的面包配草莓酱);
2. 在广播中枢核心区域(即本手术室),由 一个尚未被完全同化、但己被深度标记的潜在载体,主动、清晰地念出该关键词!
这就像…按下核弹发射按钮的最后确认指令!”
(字迹在此变得疯狂而绝望)
“…它们发现我了…它们在门外…用我的声音在说话…在笑…它们要我成为…第一个…按钮…”
【最后一行字,笔迹歪斜,几乎无法辨认,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
“…不要…念出…锚点…在…这里…”
笔记本的最后几页被一种粘稠的黑色油污彻底浸透,字迹完全无法辨认。
“核心关键词…声纹锚点…主动念出…”05号的目光缓缓扫过03号手臂上时隐时现的发光文字,又看向手术台,最后定格在墙壁上那一排排浸泡着舌头的玻璃罐上。
“那个‘尚未完全同化但己被深度标记的潜在载体’…”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03号身上。
03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喉咙:“操!你他妈看我干嘛?老子不干!”
“由不得你选。”11号的声音冰冷如铁,烙印金光指向手术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嵌入墙壁的金属盒。
盒子表面布满锈迹,但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声波接收凹槽,旁边蚀刻着一个极小的极光列车标志。
“广播中枢的物理开关,只有激活‘说谎的舌头’,才能打开它,或许…也是唯一能中断这鬼地方时间逆流的方法,你是我们中感染最深、被标记最清晰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手术台上的倒流现象骤然加剧!
更多缝合器械的虚影、血肉组织的碎片虚影在空气中浮现、重组、消失。
房间两侧墙壁上的玻璃罐开始轻微震动,里面的福尔马林溶液荡起涟漪,那些浸泡的舌头似乎也随着某种无声的频率微微颤动起来。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等待“启动”的压抑感。
“03号,”05号的声音罕见地没有讽刺,只有一种冰冷的决绝,“想想那些酒鬼,想想玛莎,想想外面那些被夺走声音的人壳。
要么你主动按下按钮,要么我们所有人被这鬼地方的时间逆流一点点‘回收’成零件,选一个。”
03号额头青筋暴跳,汗水混着灰尘流下。
他死死盯着那个金属盒的接收凹槽,又看向自己手臂上随着心跳明灭的发光文字。
手术台上一块声带组织的虚影正在他眼前“倒放”着被切割的过程,无声的恐怖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疯狂。
“操…操操操!”
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是扑到那个金属盒前,将嘴巴对准那个冰冷的接收凹槽,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无比的愤怒和恐惧,嘶吼出那个如同诅咒般的句子:
“新——烤——的——面——包——配——草——莓——酱——!”
最后一个“酱”字吼出的瞬间——
嗡——!!!
整个地下手术室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震荡炸弹!
空气剧烈地扭曲、压缩!
墙壁上所有的玻璃罐在同一时间轰然爆裂!
浑浊的福尔马林液体混合着玻璃碎片、以及那些浸泡了不知多久的、形态各异的舌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溅出来!
但更恐怖的是声音!
不是一声,而是数百个、上千个声音在同一时间、从西面八方、从墙壁里、从地板下、从爆裂的玻璃罐中、甚至从那些喷射到空中的腐烂舌头上——爆发出来!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嘶哑的、尖利的、哭泣的、狂笑的…所有声音被强行拧成一股,形成一股无法形容的、充满极致恶意和扭曲欢愉的声浪洪流,它们疯狂地重复着、共振着、叠加着03号刚刚吼出的那句话:
“新烤的面包配草莓酱!新烤的面包配草莓酱!新烤的面包配草莓酱!新烤的面包配草莓酱!新烤的面包配草莓酱!…”
声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鼓膜和大脑上!
03号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头骨都要被这共振撕裂!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鲜血从指缝和鼻腔中涌出!
墙壁在声波中剧烈颤抖,裂缝蔓延,粉尘簌簌落下!
那巨大的声浪合诵仿佛永无止境,要将他们彻底撕碎、同化!
就在这毁灭性的声浪洪流达到顶峰的刹那——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械解锁声,奇迹般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合诵,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那个嵌入墙壁的金属盒,中央的声波接收凹槽向下缩回,露出了后面一个幽深的、仅容一只手伸入的孔洞。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05号强忍着颅内的剧痛和翻江倒海的恶心,顶着狂暴的声浪,紫晶光芒护住头部,一个箭步冲到金属盒前,伸手探入孔洞。
入手冰凉、坚硬,带着复杂的机械齿轮触感。
她猛地将其抽出!
赫然是一只老旧的、黄铜制成的、造型极其怪异的——人舌形状的钥匙!
钥匙柄上,同样蚀刻着那个微小的极光列车标志。
在钥匙被取出的同一瞬间!
那充斥天地的、疯狂合诵的声浪骤然停止!
如同被一刀切断。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千疮百孔的手术室。
只剩下西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墙壁上,那些流淌着福尔马林液体和碎玻璃、挂着腐烂舌头的污渍,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蠕动、汇聚,在正对手术台的那面主墙上,重新组合成一行巨大、粘稠、仿佛还在滴落的黑色文字:
【说谎的舌头己激活】
【下一站:心脏停跳的时钟】
死寂中,一丝微弱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女孩哼唱声,不知从哪个角落的阴影里幽幽飘了出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滴答…滴答…时间在说谎…心脏…睡着啦…找到停摆的钟…才能…唤醒它…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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