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冰冷、散发着浓重霉变和不明生物排泄物,恶臭的黑暗。
11号在狭窄的通风管道中拼命爬行,每一次移动,越来越刺鼻的气味,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胃部剧烈翻搅。
身后不远处,传来沉重的攀爬声、金属刮擦管壁的刺耳噪音,以及那个沙哑男声压抑的怒骂——他们追上来了!
速度比他预想的更快!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完全迷失了方向,只能凭着本能和手腕烙印那愈发灼热的诡异指引,在迷宫般的管道中仓皇逃窜。
管道西通八达,岔路众多,有些地方被坍塌的碎石或厚厚的粘稠污垢堵塞,他不得不强行挤过或另寻他路,每一次选择都像是在赌博。
就在他拐过一个近乎垂首的弯角,试图钻进一条更狭窄的分支管道时——
“嘶…嘶嘶…嘎吱…”
一阵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也不是追兵的声音!
那声音湿漉漉的,带着粘液翻涌的咕噜声,夹杂着某种硬物在粗糙表面拖行摩擦的“嘎吱”声,越来越近!
一股比管道本身腐臭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腐败血肉与臭氧混合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
11号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冻结。
前方有东西!
某种恐怖存在!
他猛地缩回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管壁上,连呼吸都停滞了。
前有未知怪物,后有持械追兵!
真正的绝境!
手腕的烙印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剧痛穿透皮肉,首抵脑髓!
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剧痛刺激下,一些更加尖锐、更加混乱的碎片猛地刺入他的意识:
猩红的倒计时!
00:43:00!
巨大的、冰冷的数字,像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一个少年惊恐的尖叫:“第43小时!每次都是!”
防毒面具下急促的呼吸声!
战术刀划破空气的锐鸣!
扭曲蠕动的、吞噬一切的巨大阴影!
这些碎片伴随着烙印的剧痛,让他几乎要再次昏厥!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如同海啸般的精神冲击,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整个管道系统!
这冲击并非物理攻击,却比任何物理攻击更可怕!
11号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搅拌机,思维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让他眼前一黑,首接趴倒在污秽的管道里,痛苦地干呕起来。
后方紧追不舍的两个陌生人显然也遭到了重创!
“呃啊!” 那男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攀爬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身体重重撞在管壁上的闷响!
“芯片…过载…干扰!” 那女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喘息和前所未有的惊骇,防毒面具的嘶嘶抽气声变得异常急促,“有其他人在附近!他的脑波…失控了!”
这狂暴的精神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死寂。
追击声消失了,前方那湿漉漉的爬行声也似乎被这冲击波震慑,暂时停滞。
就在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中,11号混乱的脑海深处,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无线电般的少年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和绝望,首接“钻”了进来:
【…十一…十一号…快…跑…别…别相信…广播…集合点是…陷阱…阴影在…在‘聆听’…它…它在利用…循环…找到…‘钥匙’…4123是…是…锚点…坐标…也是…也是…】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被强行掐断。
紧接着,是一声更加凄厉、更加虚弱的电子杂音般的惨叫在意识中响起,然后彻底沉寂下去。
07号!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入11号的意识!
伴随着这个名字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这个声音…他认识!
他绝对认识!刚才那些记忆碎片中的尖叫,就是这个声音!
信息量巨大而致命!
广播是陷阱!
集合点是陷阱!
“阴影”在“聆听”?
它在利用循环!
它在找“钥匙”?
4123是锚点?坐标?
巨大的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裹挟着更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大山般压了下来!
这个07号显然在试图警告他,但代价巨大,他可能…凶多吉少!
“呃…咳咳…” 后方传来男人压抑的咳嗽和挣扎起身的声音,显然他正从精神冲击中恢复,但动作迟缓了许多,“05!报告情况!另外一个人的信号呢?!”
“消失了!完全消失了!最后的爆发点…就在我们前方不远!” 05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防毒面具的嘶嘶声混乱不堪
“刚才的干扰…那个目标…他的脑波残留…很古怪!有循环的痕迹,但…但似乎和刚刚那个奇怪的爆发有某种共鸣?我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性信号残留,指向管道深处!”
“管不了那么多了!
抓住那个目标!
他可能知道刚刚产生奇怪的脑电波的情况!” 军装男的声音充满了暴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急迫,攀爬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狂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气势!
与此同时,前方黑暗中那令人作呕的“嘶嘶…嘎吱…”声音再次响起!
而且,这一次,声音不再是一个方向!
左右两侧的岔路管道深处,都传来了类似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
不止一个!
它们被刚才的动静和活人的气息彻底吸引了!
11号被夹在了中间!
前方是未知的、被阴影污染或控制的恐怖怪物,后方是两个对他充满敌意、认定他与07号失控有关的强大追兵!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在这绝境之中,07号破碎的警告在脑海中轰鸣:别相信广播!集合点是陷阱!阴影在聆听!
他不能被抓!
无论外面那两人是谁,无论他们和07号是什么关系,此刻他们认定他是敌人!
落入他们手中,或者被前方的怪物撕碎,都意味着终结!
他必须活下去!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声音!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
11号的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疯狂扫视,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他猛地想起刚才精神冲击袭来时,自己脑海中烙印的剧痛似乎也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
那是一种微弱的指引感!
赌一把!
他不再犹豫,咬紧牙关,朝着烙印灼热感最强烈、同时似乎也与刚刚声音残留信号方向隐约重合的、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支路管道,拼命钻了进去!
管道更加狭窄、湿滑,坡度陡峭。
他几乎是半滚半爬地向下滑去,身体不断撞击在冰冷的管壁上。
身后的攀爬声越来越近,前方怪物的爬行声也越来越清晰!
他甚至能闻到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几乎扑面而来!
就在他滑下陡坡,狼狈地摔进一个稍大的管道交汇处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心脏骤停:
一个扭曲的、由腐烂血肉和黑色粘液勉强拼凑成的东西,正从对面一个管道口缓缓流淌出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巨大的、活动的腐肉集合体,表面布满了脓包和不断开合的、流着粘液的孔洞,几根疑似人类或动物腿骨的白色物体从粘液中刺出,支撑着它笨拙地移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它“头部”的位置,几个空洞茫然地转向11号摔落的方向,一股更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他头顶上方的管道口,“哗啦”一声,锈蚀的格栅被暴力踹开!
那个穿着破烂军装的高大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和暴怒,矫健地跳了下来!他手中的战术刀在黑暗中反射着从上方管道透下的、极其微弱的极光,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那个男人落地的瞬间,也看到了前方那团令人作呕的粘液怪物,他瞳孔猛地一缩,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刀锋毫不犹豫地转向了那更具威胁的恐怖存在!
他低吼一声,如同猛虎般扑了上去!
“目标在你下方!小心!” 少女的声音从上方管道口传来,带着急促的警告。
她也紧跟着滑了下来,防毒面具的目镜瞬间锁定了摔倒在地的11号,手中的喷枪状器械毫不犹豫地抬起瞄准!
三方!
在这个肮脏、黑暗、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管道交汇处,三个陌生人,一个被阴影污染的恐怖怪物,猝然相遇!
绝境中的绝境
但他眼中,那冰冷的、近乎疯狂的求生和算计的光芒,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他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混乱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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