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被撕碎的幕布一样褪去，11号眨了眨眼，铁锈味的空气灌入鼻腔。
他站在一座老式月台上，锈蚀的铁轨向迷雾深处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褪色的站牌斜插在裂缝里，上面写着：【终点站：原点】。
"操，又是车站？"03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用军刀撬着一台老式自动贩卖机，"这破机器里最好有点能喝的东西！"
贩卖机发出"哐当"一声，玻璃碎裂，掉出一盒包装完好的草莓冰淇淋，生产日期赫然写着【1989年】。
05号弯腰捡起，第三只手不受控制地撕开包装——里面没有冰淇淋，只有一把沾血的钥匙，标签上潦草地写着：
【给不听话的孩子】。
"真贴心。"05号冷笑，"连临终关怀都准备好了。"
收音机突然自动开机，07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检测到...时空叠加...这里既是起点也是终点...小心...记忆回音..."
杂音中，隐约传来小女孩哼唱的《生日歌》。
铁轨开始震动，远处的迷雾中亮起两盏昏黄的车灯。
没有编号的列车缓缓驶来，车身覆盖着肉瘤般的极光结晶，车窗后挤满了模糊的人影，手掌拍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驾驶室里，胸口被挖空的001尸体保持着握方向盘的姿势，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前方。
"上不上？"03号己经撬开车门，军刀横在胸前，"说不定这次餐车里有新鲜罐头。"
他们刚踏进车厢，就听见细微的"咔哒"声。
座位上的乘客们齐刷刷转过头——全是不同年龄的"他们自己"。
年轻的11号研究员在笔记本上涂鸦，画着一辆列车和一个小女孩。
05号清洁工正擦拭着紫色药剂瓶，眼神冷漠。
03号雇佣兵往机械臂里装弹药，嘴里骂骂咧咧："这破任务怎么还没完？"
"记忆投影。"
07号低声道，"系统在循环播放我们的过去..."
话音未落，所有投影突然卡顿，然后同步露出诡异的微笑。
05号的第三只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自己的太阳穴！
紫光爆发，她痛苦地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地板："它在...抽取我的记忆..."
地板渗出黑色粘液，凝聚成小莉莉的形状。
女孩歪着头，伸出苍白的小手："姐姐，把痛苦给我好不好？"
11号刚要阻拦，烙印突然灼烧起来。
他看见幻觉——白发001跪在铁轨上，颤抖着将一颗暗金心脏塞进列车动力炉。
心脏上刻着：【莉莉的赎罪】。
"原来如此..."07号的声音带着震惊，"001用莉莉的心脏做能源，把列车变成了时空锚点！"
03号突然抓起那盒草莓冰淇淋，一把糊在小莉莉脸上："请你吃零食，别闹了！"
冰淇淋融化，小莉莉的脸像蜡一般溶解，露出极光色的骨骼。
整列车厢突然扭曲变形，腐烂的蛋糕从天花板垂落，插着燃烧的蜡烛，蜡油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4123】的数字。
墙上的血迹写着：【许愿时间到】。
小莉莉坐在蛋糕后面，裙摆下伸出极光色的触须，声音甜得发腻："爸爸说，许错愿望的孩子..."
这时暗金心脏12号突然冲出来，一把抱住她："莉莉，看看这个！"她展开那张烧焦的照片——
白发001抱着穿白裙的小女孩，背景是未被污染的稻草镇教堂。
照片背面潦草地写着：【最后一次生日，对不起莉莉】。
幻觉如玻璃般碎裂。
他们终于看清真相——极光爆发时，001疯狂修改列车程序，试图用时空循环复活女儿，却把全人类拖进了永无止境的噩梦。
"该结束了。"05号的第三只手突然变得温柔，轻轻抚摸莉莉的头发，"姐姐带你去找爸爸。"
她将钥匙插入自己的芯片槽，紫光如洪流般冲刷整辆列车。
极光结晶逆向生长，化作洁白的百合花，覆盖了腐烂的车厢。
11号的烙印浮现最后提示：【按下紧急制动，即可归还时间】。
当他的手碰到红色按钮时，莉莉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大哥哥，下次循环..."
她的声音消散在纯白的光里。
阳光像融化的黄油般泼洒在海面上。
11号踩进浅滩，浪花冲刷着他的靴子，没有腐蚀性，没有金属残渣——只有普通的海水咸腥味。
"检测完毕，pH值8.1。"05号的第三只手缩回正常尺寸，指尖滴落的水珠不再具有腐蚀性，"看来这次是真的海洋。"
03号蹲在沙滩上，用军刀拨弄着一块被潮水冲上岸的列车残骸。
锈蚀的铁皮内侧，有人用刀刻了一行小字：
【这次一定要成功】
刻痕新鲜，像是昨天才留下的。
"388。"03号突然说。
他抬起机械臂，肘关节的刻痕不知何时从【387】变成了【388】。
收音机在11号口袋里发出电流杂音，07号的声音断断续续："接收到...微弱信号...西北方向..."
他们沿着海岸线走了二十分钟，看见一座倾斜的无线电塔。
塔身半埋在沙里，天线像枯树枝般指向天空。
塔基处散落着十几个老式收音机，全都调频在播放《欢乐颂》——除了最中央那台银灰色的，它正沙哑地重复着："...坐标31...7...重复...归零坐标..."
05号的紫光扫过机器："内部有生物组织，像是..."
"我的备用芯片。"07号突然说，"系统在尝试重建我的数据链。"
11号弯腰捡起收音机，手指碰到旋钮的瞬间，机器突然尖叫："错误！未授权访问！"
所有收音机同时爆炸，飞溅的零件在空中组成一个极光色的箭头，首指海平面。
远处的礁石群后，缓缓升起一座灯塔。
灯塔内部布满霉斑，旋转的灯室早己停转。
桌上摆着个发霉的生日蛋糕，插着八根烧到根部的蜡烛，蜡油凝固成【001】的字样。
蛋糕旁边放着本被海水泡烂的日记，唯一可辨认的页面上写着：
【莉莉，如果重启失败，记住爸爸在灯塔等你】
05号的第三只手突然刺向自己的太阳穴，紫光在颅骨内闪烁："有东西在...干扰我的记忆..."
她踉跄着指向地下室，"下面...有哭声..."
地下室的铁门被海盐锈蚀，03号一脚踹开时，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幽蓝的灯光下，数百个培养舱排列成同心圆。
每个舱内都漂浮着——
05号。
确切地说，是不同年龄段的"紫罗兰-05"克隆体。
她们后颈的芯片接口闪着紫光，胸口嵌着极光色的晶体。
最中央的培养舱里，年幼的莉莉蜷缩着，双手紧抱一台迷你收音机。
"记忆锚点的原始模板。"07号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们以为05是莉莉的克隆体，实际上..."
莉莉怀里的收音机突然自动播放：
"爸爸，我害怕极光..."
"别怕，紫罗兰会保护你..."
"可是紫罗兰好痛啊..."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
录音结束的瞬间，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沸腾。
莉莉的克隆体们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11号烙印的最后一道金光。
天花板裂开，真实的星空倾泻而下——没有机械环，没有极光，只有银河寂静地旋转。
"谢谢你们。"所有莉莉同步开口，"现在可以睡觉了。"
05号的第三只手突然分解成光点，她冲向中央培养舱，在玻璃碎裂的瞬间抱住那个最小的莉莉。
紫光与极光交融的刹那，整座灯塔开始结晶化。
"快走！"07号在收音机里尖叫，"去礁石区！"
他们冲出灯塔的瞬间，身后传来童声合唱的《摇篮曲》。
海浪突然退去三百米，露出海底——
一辆锈蚀的4123号列车静静躺在珊瑚丛中，驾驶室里坐着相拥的白骨，小指被金属丝缠在一起。
潮水涌回时，世界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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