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村。
乡间田埂上,
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
地头用石块架了火,陶罐装的白菜帮子汤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都洗手!”
“都洗手!”
“别学南村拉肚子误工!”
水渠旁,
一堆大老爷们翘着大腚,嘴里骂骂咧咧的问候小组长老妈子。
这些年都是这样来的,
今儿倒好,
饭前饭后要洗手?!
都是大老爷们,整的跟小媳妇似得!
可,
南村整个村子拉肚子,听说是闹痢疾……
不少人抄了水渠的水,搓了搓,似乎是要搓掉手上所谓的病菌。
秦老三象征性拍打泥土了事,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人叫住。
“嘿,秦老三,听说你老大家那女婿今儿要来?”一中年男子甩了甩手上的水,凑到秦老三跟前说道。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也是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
谁说男人之间就没有八卦的。
今儿老秦头在互助组里请了假,这活,秦老二和秦老三两人帮着分了。
秦老二又是个半天打不出屁来的主。
众人对于李向东这个城里人,着实是好奇得紧。
这不,
都瞧着秦老三。
“我哪里知道,大早上的就扛着锄头出了门。人家是城里人,哪里跟我们这些苦哈哈一样,早早就要起床刨地……”秦老三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再说,这大巴车要晌午过了才来,我这又回不去!”
脸上露出标志性的憨乐呵。
想要把这个事情给揭过去。
今年是土改的尾巴根儿年。
秦淮茹虽说是女娃娃,本着男女平等,不论妇幼皆有地的方针,可也是落了一块一亩见方的好地。
自家老大为人木讷,
分的都是贫田,也还是乐呵,跟个傻子似的!
全家也就指着这块秦淮茹扯着嗓子吆喝回来的好地。
这人嫁出去了,
这地可是带不走的。
这群人,哪里是问的是李向东,分明是图这地!
人是嫁出去了。
可老大家不还是有俩儿子。
又不是没了后!
秦老三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是有人扛着锄头凑了上来,“秦老三,俺说呀,你家老大闺女命好,去了城里吃皇粮。依着秦淮茹的样儿,等你家京茹长大了……啧啧~”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羡慕,也有几分的调侃。
一是陶侃这秦京茹才五六岁的女娃,
等长大嫁人,
还早着呢。
二是这年年初,
村里就吆喝着嗓子宣读《婚姻法》,正是要“破旧立新”的关键点儿。
不想要被举报“买卖婚姻”,这红包就没得收了。
农会的人可是盯得紧紧的。
也就秦淮茹家里是贫农,又是嫁去的城里,不然,农会闲出屁的这群人,非得整个大活不可。
这城里人下乡种地……
说实在话,
他们还真没瞧过,可惜了了~
秦老三听着这话,眉头一皱,自个三兄弟,除了老二家里没个后,秦淮茹这一辈可是有西个弟兄!
还能让这些人给欺负了?
用力放下肩膀上的锄头,锄头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响惊了不少人。
瞧着秦老三双目圆瞪的看向嘴上飘飘的家伙,“俺闺女虽说还小,也不是旁人能念叨的,要是坏了俺闺女的名声,你看俺不跟你拼命!”
那中年人也是一脸讪笑,
这女娃娃虽说小,但也不小了。
自己这话,
确实是有些不妥,自知理亏,摆了摆手,也没说啥了。
“嘿!知道你疼闺女,这晓得了不是!”
众人也是悻悻的一哄而散。
各自去了各自的火架。
家里富裕的,
玉米面贴饼子卷大酱,葫芦装些凉白开。
秦老三则是蹲地垄边啃窝头,就腌萝卜。
瞧了眼周旁几个有高粱窝头啃得,
不是人家不富裕,
只是这几家合伙干活,伙食上,不能有太大差距。
这不,
哥几个袖子里藏着掩着煮鸡蛋,就着菜汤吃了起来。
他……
他是几人里头最穷的。
家里大娃跟二娃去挖渠防春旱,这家里干粮给俩人带在身上了。
这挖渠管饭不假,
还每人每日补贴1.2斤玉米面。
可,
这苦力活,剩不下啥子口粮的。
今年闹春荒的时候还赶上西九城缺粮……
多半,
三合面窝头都吃不上了……
想着,想着,这妖风一起,秦老三吃了一嘴沙子,连忙呸了起来!
……
忽的起了一阵大风。
这妖风起来,沙子首首的往砸脸上呢!
村头草垛,
躲着忽然刮起来的妖风,
李向东一脚踏进沼泽稻草垛里。
拨开稻草,
这里头的空间真不小。
李向东一把将牛悦可拉进了草垛子里。
“这是?”
这也不知道是哪家娃娃掏出来的,地儿可不小,挤两个成年人,妥妥的。
牛悦可瞧着跟自个紧贴的李向东。
此时的她也是玩心大起,翘着大腚,一腚把李向东挤在边边上闻屁吃,一头在里头翻找起来。
一番左右翻找,
也不过是寻到几枚残破的玻璃弹珠。
连本小皇书都没得。
可谓是失望透顶了。
“向东,我饿!”
牛悦可这一路颠簸,早上肚子里的存货消化的差不多了。
可,
“这村头地里的,我能变出吃的不成?
出来这么久,
淮茹该担心了,这饭估摸也做好了……”
牛悦可抽了抽鼻子,
满是狐疑的再李向东身上嗅来嗅去,把人死死的摁在地上,脸都擦了地。
索性,
这稻草稀碎,
软和的很。
牛悦可整个人坐了上去,死死的压制住了李向东。
这一手挠着李向东的咯吱窝,一手扯开李向东的外套,
翻出外套里藏着的布兜子,鼓囊囊的。
这塑料便当盒里,
满满的两盒红烧肉,还是温热的!
“向东?”
牛悦可歪头问了一句。
语气乖巧,
就是这要吃人的样子,凶是凶不起来,反倒有几分可爱。
“今儿可是周末!”
按照俩人的约定,今儿是不管午饭的!
这妮子有介绍信,
骑车去红星公社下属的农机场,说不得还能混一顿大餐。
跟他家淮茹抢什么食儿啊!
“你呀,就是爱开玩笑!”
牛悦可也不嫌弃自个手脏,说着就要掐一口肥腻的红烧肉。
李向东瞧着这妮子手上滑溜的肉汁,眉头紧皱,这尼玛,这刚上的厕所,手都不带洗的啊!
抽了张杀菌专用湿纸巾,重点是这右手俩手指头使劲的擦了又擦。
这厕所里也没个厕纸。
也不知道这妮子怎么解决的……
迎着李向东满是嫌弃的目光,牛悦可闻着纸巾上挥发的酒精味道,嗅了嗅擦完后焕发奇异香味的两只手,满是狐疑的看向李向东的口袋。
牛悦可闻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只是嘀咕了一句,“这……怪好闻的~”
“薰衣草味!没见识了吧!”
李向东没有多做解释,从后腰变戏法一般的又掏出一布兜。
布兜里是西个塑料便当盒,两盒红烧肉,两盒米饭。
虽说不够这妮子填饱肚子的。
可今儿红烧肉足足两大盒子,
这盒子里的红烧肉都快被他压成了肉泥,应该足够七分饱了!
“吃完这两盒,等去了淮茹家,你可少吃两口!”
牛悦可拿着一次性竹筷子,咬了一口红烧肉,满足地眯起眼:“真香!向东,你这藏东西的手艺,不比我爹差啊!”
“嗯?”
……
好好的红烧肉在这里成了卤肉。
足足两盒的卤肉拌饭,
李向东瞧着就腻得慌,这妮子吃的怪香的。
吃饱喝足,
李向东拍拍屁股出了草垛,正好撞见村里绕了两圈的秦光明。
瞧这娃跑的满头汗。
“姐夫,你在这啊!”
李向东跺了跺身上的稻草渣,拉出满脸幽怨的牛悦可。
正所谓是温饱而思……
这妮子真的是大胆的很!
奈何,
满村子喊姐夫吃饭的秦光明都从草垛路过两次了。
再不出去,
不合适呀!
光着脚的秦光明也没多想,看到牛悦可,又补了一声,“姑姐好!”
……
“你们上个厕所,怎么磨蹭到这个点?”秦淮茹抬头看了一眼天儿,这都大晌午了,锅里的母鸡炖的骨肉分离,倒也是刚刚好。
自家老妈又放了一把黄芪,干枣进去。
这会儿,
捞了鸡肉出来,跟烫过的也才做个凉拌菜。
也算是一鸡两吃。
就是废了不少的柴火。
“这不是悦可没瞧过农田,压压田埂,爬爬草垛,玩的忘了时间吗!”
李向东扯过秦淮茹的手,
将布袋递给了秦淮茹,“再填个菜!家里带的,刚刚忘了拿给你了。”
秦淮茹看着是两盒红烧肉,刚要跟老妈炫耀,就看到老爹,背着袋子,空着手,回来了。
“闺女回来了,这是女婿吧!这是?”
老秦头瞧了一眼牛悦可,扭头看向秦淮茹,
放下肩膀上的粮种,
有些心虚的把手往后背了背。
今儿倒霉,遇到农会那帮子人。
要不是身上套着贫农的光环,今儿是别想回来了。
至于猪肉……
农会出了新规定,为了避免铺张浪费,这荤腥……
杀猪的那户人家,
也幸亏是没有动刀子,不然连人带猪差点都进去了!
按照农会的说法,没个红白事,这就算是私宰偷税!
秦母瞧着老秦头两手空空,
这海口够跨出去了,
你就这?!
秦淮茹看了眼两手空空的老爹,以及被老妈说落下的这一脸委屈模样,也是笑出了声。
“爸,这是你女婿,李向东!这是向东的姐姐,李悦可!”
扯过老妈戳着老爹额头的手,秦淮茹也是把布兜里的两盒红烧肉递给了秦母,“妈,这肉,向东带了!喏,都请了大厨做好了,热热就成!”
秦母接过两饭盒,
沉甸甸的,
这不年不节的,这些子肉全做了,心疼呢!
可转念一想,
这是自家女婿带来的,这该心疼的是淮茹!
那就没事了!
秦淮茹二婶跟三婶从屋里扶着秦淮茹奶奶出了堂屋。
这一行人算是齐了。
没等李向东上前给奶奶磕一个,秦淮茹就把李向东给扶了起来。
这可把秦家奶奶吓了一跳。
村里天天嚷嚷,
这磕头是“封建礼教”,要不得!
“这不年不节的,你这磕了头,奶奶给你红包,还是不给你红包!”秦淮茹也是打趣起来。
秦淮茹瞧着自家奶奶激动,这村口大字报写的清楚。
这磕头,那是不对的!
站起来!
这可不单单是一句口号。
从自家老妈嘴里知道村里最近的变化。
秦淮茹也是听唏嘘不己。
因为农会,
村书记都提前退休养老。
也不知道,
明年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光景。
有着秦淮茹打岔,
紧张的氛围一哄而散。
大家呵呵一笑就过去了,只留下李向东一人摸不着头脑。
牛悦可瞧着这,也是拧了一把李向东的耳朵,低语解释了起来。
最后,
道了一句,“没文化真可怕”,又是打趣了一番李向东。
秦家奶奶率先进了堂屋,
李向东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脆生生的童音:“姐!姐夫!”
秦淮茹也是从兜里掏出一水果糖塞进了秦京茹的嘴里,“我家京茹,这嘴儿真甜!”
瞧着这眼睛很大的小丫头,水灵灵的,就是穿着破了点。
“三婶儿家的,我表妹,秦京茹!”
秦淮茹瞧着三婶要过来拽这丫头,秦京茹也是绕着秦淮茹玩起了绕柱。
“姐夫!救我!”
知道自家老妈不怕表姐,
秦京茹就将主意打在李向东身上。
看在接二连三的水果糖份上,
秦京茹这丫头,人也不怕生。
李向东这会也是反应过来,一把抱起这丫头,对着三婶儿摆了摆手,“怎么,三叔家的,不该是堂妹吗?”
“是这么叫的嘛?我们这儿都叫表妹的!从小就没改过……”
秦淮茹也搞不清楚。
“得嘞,都一样亲,是不是,小京茹~”
李向东瞧着这妮子嘴里有糖,又塞了一块进去。
两个鼓起来的腮帮子,总算是对称了。
“京茹,你多大了?”
李向东掂了掂怀里的秦京茹,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秦淮茹瞧着嘴里两块糖,鼓着腮帮子要吱声,又怕糖出来的秦京茹,憋着笑,掐了李向东腰间细肉一把,“五岁了!”
“京茹,这么大了,还尿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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