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看着贾珺那双深邃的眼睛，只觉得里面藏着寒意。
那眼神不是在问，而是在肯定。
他真的知道！！！
“侯爷……”
王熙凤的声音干涩嘶哑，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她这个管家奶奶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
若是被贾琏知道，岂不是抓住了她的把柄？
更可怕的是，贾珺既然能查出这件事，那他随时都能将它捅到外面去。
御史言官，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的名声，她的地位，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瞬间化为乌有。
王熙凤颤抖着嘴唇，身体微微前倾道：“侯爷，我……我是一时糊涂……”
贾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王熙凤见他不语，连忙抓住机会，语速极快地解释起来：
“侯爷有所不知……荣国府，看着风光，内里早就是个空架子了！花销大，进项少，一年到头，哪里够用？”
王熙凤说到此处，语气更加委屈：
“老太太要体面，太太们要排场，哥儿姐儿们要吃穿用度，下人们要月钱打赏……样样都要钱！”
“我一个妇道人家，手里没有进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府里揭不开锅吧？”
“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才……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想着能贴补些家用……”
王熙凤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王熙凤捂着脸，肩膀微微抽动，哭得梨花带雨：
“侯爷，我实在是太难了……这当家理事，哪有那么容易？外人只看到我风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
王熙凤哭得伤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厅内一时只剩下她低低的啜泣声。
贾珺看着她哭泣的模样，缓步走到王熙凤身边。
从袖中取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锦帕，递到王熙凤面前，贾珺轻声道：“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
王熙凤一愣，没想到贾珺会递帕子给她。
王熙凤犹豫了下，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
贾珺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轻响。
看着王熙凤道：“凤姐儿，放印子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荣国府。荣国府表面上没事，可谁敢保证以后不会出事？”
“你手里那些账本，那些借条，就是你的把柄。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人将你推出来顶罪。”
王熙凤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帕，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她试图辩解：“侯爷，这……这府里的开销实在太大，我也是……”
“而且，这京城里头，做这种营生的，也不止我一家……”
贾珺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看着王熙凤的眼睛道：
“我不管别人如何。”
“我只问你，停，还是不停？”
王熙凤看着他，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跳如擂鼓。
辩解？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荣国府的困境是真的，但放印子钱的风险也是真的。
贾珺既然知道了，她就没有任何侥幸的余地。
贾珺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你若肯停手，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处理干净，日后府里真有周转不开的时候，我未必不能帮你一把。”
王熙凤听着贾珺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他是真心还是随口一说。
“但你若是不肯……”
贾珺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王熙凤心惊肉跳。
王熙凤沉默了。
账本，借条……这些东西平日里是她的财源，可一旦暴露，就是催命符。
贾珺说得对，荣国府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宁国府的下场就在眼前。
万一将来荣国府也出事，她这些事被翻出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继续下去，就是自寻死路。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听侯爷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也透着一股决断。
离开冠军侯府，坐上回荣国府的马车。
车厢内熏着上好的沉香，软垫厚实，可王熙凤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印子钱的秘密，被贾珺知道了。
王熙凤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宁国府门口，贾珍、贾蓉父子那凄惨的模样。
想起了贾珺那平静却又带着血腥气的眼神。
连贾珍那样的宗族族长，他都说杀就杀，说抄家就抄家，何况她一个外姓的管家奶奶？
必须停下！立刻！马上！
马车一回到荣国府，王熙凤甚至来不及换下身上的衣服，便立刻吩咐平儿：
“去，把周瑞家的，还有来旺媳妇，都给我叫到我房里来！快！”
放印子钱这条财路，断了固然是割肉之痛。
但和自己的性命前程比起来，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必须立刻清理干净所有的手尾，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片刻之后，周瑞家的和来旺媳妇匆匆赶来。
王熙凤屏退左右，只留下她们两人，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们。
“从今日起，外面放出去的那些帐，立刻给我收回来！”
“所有借出去的银子，能收多少是多少，利钱什么的，暂时都不要管了！”
“还有，所有相关的账本、借据，全部给我找出来，一张纸都不能留，立刻烧掉！”
王熙凤声音压得很低道：“记住，这件事，要快，要干净，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周瑞家的和来旺媳妇被王熙凤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得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奶奶，这……这是怎么了？”周瑞家的壮着胆子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收账？这利钱……”
“什么利钱！”王熙凤瞪了两人一眼道，“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让你们收就收！本金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利钱不要了！”
来旺媳妇也忍不住问道：“奶奶，那些账可都是咱们的进项啊，这一下子全停了，往后府里的开销……”
“闭嘴！”王熙凤厉声打断她，“府里的开销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做不好仔细你们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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