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珺看着眼前这位脸颊绯红、手足无措的少女，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画面。
那是前世初看八七版红楼梦时，所看到史湘云那悲惨的结局。
那是在一艘破败的船舫上，衣衫褴褛的史湘云，对着岸上同样落魄的贾宝玉，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爱哥哥”。
那时的她，眼中满是绝望，将宝玉视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不知贾宝玉自身都难保，什么都做不到。
最终，史湘云只能在无助的哭泣中被强行拉走，徒留下一段令人唏嘘的悲惨结局。
贾珺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少女身上。
就在这时，旁边的丫鬟翠缕瞪圆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贾珺。
“呀！侯爷！您、您就是我家姑娘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冠军侯？”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让史湘云心中猛的一跳。
贾珺眉峰微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向史湘云。
“哦？天天挂在嘴边？”
史湘云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她立刻伸手去捂翠缕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天天挂在嘴边！我……我明明就前两日跟人打听过……”
话一出口，史湘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越描越黑了！
她慌忙松开捂着翠缕的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杏眼羞愤地瞪着自家丫鬟，仿佛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贾珺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贾珺轻咳一声道：“这里离荣国府还有段距离，不如我带你过去？”
史湘云这才想起正事，脸上的红晕稍退，却又泛起愁容。
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犹豫：“这……怎好再劳烦侯爷。侯爷定有要事在身，我们主仆二人自己想办法去荣国府便是。”
贾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还心有余悸的翠缕。
“你一个姑娘家，带着丫鬟，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方才又受了惊吓，就这么走过去？”
翠缕闻言，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姑娘！侯爷说得对！咱们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张猛粗犷的声音。
“侯爷！马车收拾妥当了！属下们从附近马市买了两匹好马换上了！”
史湘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方才那辆侧翻在地的马车，此刻竟然已经被贾珺的亲兵们扶正，不仅清理了碎屑，车辕上还真的套上了两匹神骏的健马。
倒地的车夫也被贾珺的亲兵送去医馆医治了。
贾珺对着史湘云略一抬下巴。
“上去吧。”
“正好，我也要去一趟荣国府。”
......
贾珺的提议让史湘云微微一怔，随即脸颊又有些发烫。
与这位声名赫赫的冠军侯同乘一车……这似乎有些过于……亲近了。
但看看旁边惊魂未定、脸色依旧苍白的翠缕，再想想此地距离荣国府确实不近。
若真要走过去，只怕腿都要走软了，而且刚才的惊吓还未完全平复，心中也确实有些惴惴不安。
史湘云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贾珺。
对方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似乎并未将方才那意外的拥抱放在心上。
更没有因为翠缕那句“天天挂在嘴边”而显出任何轻浮或嘲弄之意，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关照。
“那……那就叨扰侯爷了。”史湘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是人家救了自己主仆，再推三阻四倒显得矫情了。
贾珺微微颔首，示意张猛将马车赶过来。
张猛动作利索，将缰绳递给旁边一个亲兵，自己则上前一步，放下马凳，又检查了一下车厢内部，确认没有大的损坏，才躬身道：“侯爷，姑娘，请。”
翠缕连忙扶着史湘云先上了车。
车厢内部还算宽敞，铺着厚厚的锦垫，只是因为方才的剧烈颠簸，一些摆设有些凌乱。
贾珺随后也弯腰坐了进来，坐在了史湘云的旁边。
翠缕则乖觉地坐在了车厢门口的小杌子上，背对着两人。
她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忍不住扑通扑通直跳，暗暗为自家姑娘捏了把汗，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车轮压过青石板路面发出的“咕噜咕噜”声，以及外面街道上传来的隐约人语喧嚣。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史湘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方才被甩出车厢时的天旋地转，一会儿是落入那个温暖而坚实怀抱的瞬间心悸，一会儿又是翠缕那句让她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话……脸颊的热度似乎怎么也退不下去。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瞟对面的贾珺。
他端坐着，脊背挺直，目光平和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侧脸的轮廓在透过车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硬朗。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车厢里的尴尬气氛，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这种沉稳与从容，与她平日里接触的二哥哥贾宝玉完全不同。
这就是那个斩杀了鞑子三位皇子，逼退十万大军，回京后又雷厉风行抄了宁国府的冠军侯贾珺吗？
史湘云心中充满了好奇。
她原本就性子爽朗，不是那种扭捏作态的小家碧玉，此刻虽然羞涩，但那份天生的好奇心和对英雄的崇拜感，还是让她忍不住想要开口。
“侯爷……”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依旧有些小，“今日之事，多谢您了。若不是您……”
贾珺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温和。
“举手之劳，史姑娘不必挂怀。倒是你和你的丫鬟，没受伤就好。”
听着贾珺的温和的话语，史湘云感觉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我们……我们都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
贾珺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略显局促的样子，心中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丫头，跟红楼么书中那个“是真名士自风流”的爽朗模样，似乎还有些差距。
不过，想起她日后的命运，那份笑容里又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红楼一梦，多少红颜薄命，可怜可叹。
眼前的史湘云，此刻还是娇憨烂漫、不识愁滋味的年纪，谁又能想到她未来会经历那样的坎坷与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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