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走廊的红灯仍在流淌，沈墨白的作战靴踩过金属地面，每一步都像敲在绷紧的弦上。
他经过实验室时，听见张博士的吼叫声穿透隔音玻璃："第三组传感器必须在凌晨三点前校准！"转头又瞥见林教授蹲在观测台前，《山海经》摊开在腿上，正用红笔在"九婴"旁批注新数据——笔尖停顿的瞬间，他想起方才散会时老教授摸向自己后颈芯片的眼神，像在看某种活的神话。
"全体作战人员，即刻前往一号礼堂。"广播声突然炸响，李将军的公鸭嗓带着电流杂音，"老子要给你们灌碗热辣辣的壮行酒！"
一号礼堂的门刚推开，热浪裹着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就涌了出来。
沈墨白看见李将军站在主席台上，肩章在顶灯下泛着冷光，军裤膝盖处还沾着上午调试模拟舱时蹭的机油——这是他惯常的战前状态，越危险越要露出点烟火气。
"都给老子闭麦！"李将军抄起麦克风砸了下桌面，金属撞击声让整间屋子瞬间安静。
他弯腰从桌下摸出瓶二锅头，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里晃出细碎的光，"知道我为啥非把你们揪来？"他拧开瓶盖，酒气混着烟草味漫开，"上个月在月球背面，咱们的鸾鸟拍到那团紫雾时，老子蹲在指挥室抽了半包烟。"他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时，沈墨白看见他颈侧一道旧疤，是二十年前边境冲突留下的。
"有人怕了？"李将军突然提高音量，目光扫过台下。
张博士推了推眼镜，指节在大腿上敲出作战密码的节奏；坐在最后排的列兵小周攥紧了战术手套，指缝里渗出的汗把皮子洇出深色印记；林教授合上《山海经》，指尖压在"刑天舞干戚"那页，书脊发出细微的脆响。
"怕个球！"李将军把酒瓶重重顿在桌上，"五十年前咱们用算盘算出原子弹，三十年前用焊枪拼出歼二十，现在手里攥着超维系统、坐着鸾鸟母舰——"他突然弯腰，手掌按在沈墨白面前的桌沿，眼底的血丝像烧红的铁丝，"小沈，你说咱们现在缺啥？"
沈墨白喉结动了动。
后颈的芯片正随着心跳发烫，像有人拿烧红的银针在扎，那是系统在传递战斗前的亢奋。
他想起三天前在模拟舱里，自己驾驶"妙道二郎"机甲劈开次元裂缝时，系统提示音说的那句话："当科技照进神话，你们不是在重复，是在续写。"
"缺的是——"李将军首起身子，突然扯开领口的风纪扣，"缺他娘的一声喊！"他抓起酒瓶，对着台下扬了扬，"等会儿散了会，每人过来抿一口！
老子就不信，喝了这口酒，谁的手还抖！"
礼堂里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杀"声。
张博士的白大褂被挤得皱成一团，却还举着终端录视频；小周的战术手套不知何时脱了，正和旁边的女兵击掌，掌纹里的汗蹭在对方手背，留下湿漉漉的印记；林教授把《山海经》举过头顶，书页哗啦翻卷，仿佛那些上古神祇正从纸里跃出来，和台下的科研兵们站成一排。
沈墨白摸了摸胸前的战术吊坠。
紫色晶体贴着皮肤，温度比方才又高了些，像在回应这声喊。
他看见风允诺站在礼堂最后排，发尾的碳粉在人群里忽隐忽现，正低头在数据板上速记——大概在统计士气值？
可当她抬头时，目光撞进他的，嘴角竟翘了半分，像雪地里绽开的梅。
散会时己近午夜。
沈墨白端着李将军硬塞的半杯酒，站在礼堂门口看众人散去。
张博士勾着小周的脖子往实验室走，嘴里还念叨着"等会得给你看我新改的传感器程序"；林教授抱着书被几个列兵围着，正指着"雷震子"的插画解释电磁推进原理；李将军靠在门框上抽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看见他过来，把剩下的半瓶酒抛了过去："拿着，给你那台破机甲祭个旗。"
风允诺是在实验室外找到他的。
她的白大褂搭在臂弯，只穿件浅灰针织衫，在深夜的冷气里显得格外单薄。
沈墨白刚要开口，她却先伸手，指尖掠过他胸前的战术吊坠："下午在会议室，我以为......"她顿了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我以为这次要输。"
沈墨白愣住。
他从未见过风允诺这样——眼神里的冷硬像被温水泡开的茶，软得能浸伤人。
"当你说'足够做完所有测试'时，"她的手指移到他后颈，轻轻碰了碰发烫的芯片，"这里的红光，和我第一次在哈工大实验室见到你时一样。"那时他蹲在报废的量子计算机前，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你说要让'玄鸟'飞上天，后来它真的飞了。"她收回手，转身往实验室走，发尾的碳粉在灯光下闪了闪，"所以这次，我信你。"
实验室的冷光里，"妙道二郎显圣真君"机甲的金属外壳泛着幽蓝。
沈墨白站在驾驶舱前，终端投影出密密麻麻的参数：关节液压杆压力值99.7%，光学传感器误差0.01角秒，圣甲纹路的能量回路......他伸手摸向机甲的肩甲，指尖触到熟悉的纹路——那是他参照《二郎宝卷》里"顶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锁子甲"画的设计图，系统说这能将能量转化率提升30%。
"核心系统自检完成。"机械音在耳边响起，"建议启动最终调试。"
沈墨白坐进驾驶舱。
安全带扣上的瞬间，后颈芯片的红光突然暴涨，像要穿透皮肤。
他盯着眼前的全息屏，看见紫色晶体的能量波动正和机甲核心产生共鸣——这是三天前他偷偷做的实验：把异次元生物核心碎片嵌入机甲能源池，系统当时警告"有57%概率引发过载"，可现在......
"滴——"
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沈墨白的瞳孔剧烈收缩，全息屏上突然跳出刺目的红色警告："检测到异次元空间波动，坐标锁定月球轨道外侧，预计接触时间：58分12秒。"
他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
后颈的芯片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这是系统在全力运算。
当确认那团波动比之前观测到的异次元生物大了三倍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警报，一下，两下，像战鼓在胸腔里擂。
"沈墨白！"
风允诺的声音从舱外传来。
她抱着个银色能源匣，发梢沾着实验室的冷凝水，"备用反物质能源，我改了接口，能多撑二十分钟。"她把能源匣塞进传输口，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按，"我在指挥中心等你。"
沈墨白看着她转身跑向走廊的背影，白大褂下摆被风掀起，像朵被风吹着往前跑的云。
他低头看向战术吊坠，紫色晶体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仿佛连异次元的怪物都在催促——该上场了。
"启动机甲。"他按下启动键。
"妙道二郎"的圣甲纹路瞬间亮起，金红相间的光流顺着机械臂爬升，像神话里那位担山赶日的神君正睁开眼睛。
沈墨白望着观测窗外的星空，月球背面的阴影里，那团紫色光雾己经凝成巨兽的轮廓，尖角、利爪、翻涌的触须......
基地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尖锐，更急促。
沈墨白扣紧操纵杆。
后颈的芯片烫得他皱眉，却让他想起李将军说的那句话："咱们不是在重复，是在续写。"
这次，他要写的，是人类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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