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学徒

正午的钟声在教堂方向敲响时，保利第三次蹭掉皮靴底的鼠尸残渣。药店的玻璃门映出他手上歪斜的火焰纹身贴——最顶端的火苗被汗浸得卷了边。货架倒塌的残局尚未收拾完毕，满地药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撒了把金箔。

"买什么？"老医生的白大褂袖口沾着碘酒渍，英雄勋章在领口若隐若现。学徒正蹲着拼接断裂的货架隔板，医用胶布在木茬上缠出蛛网状结构。

保利指甲抠着柜台积年的药渍："我哥...克里斯...上午来过...他一首咳嗽...一首不见..."声音卡在喉头，仿佛吞了颗过期药片。老花镜的铜框闪过冷光，登记簿发黄的纸页间，维克多潦草的签名正躺在最新一行。

"止咳糖浆需要登记。"老医生枯枝般的手指划过患者名录，保利伸长脖颈的瞬间，登记簿"啪"地合上。学徒突然打翻药瓶，玻璃炸裂声惊得少年撞上血压计支架，橡胶管蛇般缠住他脖颈。

“没有克里斯啊？你是不是记错地址？孩子。”老医生年迈的声音牵引着保利紧张的灵魂。

"上午啊，他...他牵了条金毛犬..."保利扯着胶管语无伦次，"这么高，穿灰夹克..."学徒捡起扫帚柄，顶端还粘着一些查理的金色毛发。老医生擦拭着勋章表面不紧不慢的回答："今早只有警车来过啊，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人啊？"

保利后槽牙咬得生疼："难道是我记错了？那我去别处问问吧！"没走俩步转身话刚出口，“要不您告诉我他买啥药...”皮夹克差点撞倒另一个货架，还好他自己扶了一下。学徒也教训着："你这人怎么冒冒失失的？"少年慌得夺门而出，也没听答案，老医生等他出门后将登记簿锁进铁柜最底层。

学徒用布子拍打着货架积灰，头也不抬地嘟囔："眼珠子转得比抽奖轮盘还快，准没憋好屁。"老医生腕表金属链在寂静中发出细响，十二点多了，"我去取午饭。"老医生将听诊器绕成同心圆摆进抽屉，学徒立即捧来磨出毛边的呢子外套。

玻璃门开合搅动午间热浪，保利从报废电话亭后探出头。老医生蹒跚的背影在柏油路上拉出扭曲长影，英雄勋章在正午阳光下泛着些许铜绿色的辉光。少年啐出口香糖残渣，黏胶精准糊住药店监控探头——尽管那玩意儿早没电了。

"老头回家了...对，就那个呆头学徒看店..."保利盯着药店橱窗里晃动的身影，"我有个想法，要不试试？"

听筒里传来弹簧刀弹出的脆响：“我们马上过来。”

药店的挂钟敲响第十二下时，保利踹开了玻璃门。汗珠顺着脖子边缘滑落，在锁骨处积成混着油污的泥洼。学徒从盘尼西林货架后探出头，袖口未洗净的紫药水渍像块胎记。

"救...救命！"保利扒着门框剧烈喘息，指甲在"营业中"铁牌上刮出尖啸，"巷口有人抽过去了！"

学徒的橡胶鞋底在地板革蹭出焦糊，他抓起急救包：“人在哪？”丝毫没有怀疑这个有前科的家伙。

"有人抽过去了！"保利揪着领口的手背浮起青筋，"在巷子口那个邮筒那儿！"

学徒冲出门的瞬间，麻袋罩下，学徒挣扎间踢翻放门口的花盆，洒落的叶子在地面蜿蜒成求救信号，随着呜呜呜的呼救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