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山姆

晨光像液态的琥珀，缓缓漫过阁楼斑驳的气窗。查理摇着尾巴在地板上踱步，蓬松的尾巴扫过散落的木屑，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维克多跪坐在床边，将最后一条纱布缠上杰西卡的腰际，蝴蝶结的褶皱比三天前工整许多 —— 至少不再像第一次急救时那般潦草。他特意将纱布尾端折成燕尾状，这是妹妹艾琳生前教他的打结法，每次做出这个形状，仿佛能感受到记忆里那双柔软小手的温度。

“痒。” 杰西卡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被子里，指尖轻轻触碰新生的皮肤。薰衣草肥皂的气味混着松木刨花，在布满霉斑的房间里酿出奇异的安宁。查理叼着褪色网球，亲昵地蹭到她手边，狗毛上沾着从阁楼暗格里翻出的旧报纸碎屑 —— 那是三年前报道伊甸湖走私案的残页，泛黄的纸张边缘还留着被利爪抓挠过的痕迹。

木楼梯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弯了脊梁。九点整，独眼老头戴着那顶从不离身的破旧牛仔帽，身穿褪色的海军条纹衫，领口别着的鱼钩胸针泛着幽光，随着他的动作一闪一闪。他倚在门框上，指节有节奏地叩击三下：“喂，有消息了。”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管，说完便转身下楼，木质台阶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维克多将小刀迅速藏回靴筒，指腹在杰西卡掌心轻轻一按，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懂的暗号，示意她待在原地别动。随后，他快步跟了下去。

“瘸腿山姆的船坞在旧矿场码头。” 老头随手抛来半块锈蚀的指南针，金属表面布满绿色的铜锈，指针卡在西南方微微颤动，“他要价是市价三倍，定金收一半。” 他独眼瞥向楼上，杰西卡哄查理玩球的轻笑声顺着地板缝隙漏下来，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维克多拧紧眉头，眼中闪过警惕的光芒：“为什么只有他接活？”

老头突然用类似越战时期密电码的节奏敲击柜台，“嗒嗒嗒，嗒嗒 ——” 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没有人愿意晚上出船，这是伊甸湖的老传统了。以前还有夜钓的，结果好多次被警察诬陷成毒贩。现在一到晚上，湖面就像被诅咒了一样，没人敢靠近。” 他停顿片刻，苍老的手指重重敲在木质柜台上，发出闷响，“不过这小子欠布莱克伍德家族的钱，比湖里的死鱼还多。再加上他好酒赌博，早就把自己折腾废了。”

维克多思索片刻，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听您这么说，这个人似乎不是那么靠谱。”

老头也跟着苦笑，摇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以前还不错，小时候我和他爸认识。那小子年轻时浑身都是力气，干活麻利得很。可惜断了腿后，整个人就变了。天天泡在酒缸里，老婆实在受不了，带着儿子一走了之，他就更自暴自弃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独眼闪过一丝惋惜，“不过这小子开船确实厉害，附近这片水域就没有他不熟的地方。要不你亲自去见见他，和他聊聊？”

“这倒不用了。这几天可让您受累了，钱我可以给，但一定得把我们送到地方。” 维克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得劳烦您再去和他交代一下，就说我们今晚就走。” 说着，他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柜台上，当作定金。老头也不废话，一把抓起钱，将大门锁上后，佝偻着背消失在门外。维克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应该没问题，吧。” 但有股不安的感觉却像藤蔓般在心底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