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虎口脱险

时间仿佛凝固了。杰西卡悬在半空，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淹没了所有感官。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下方那巨大铁器散发出的浓重血腥铁锈味——那味道如此浓烈，如此真实，仿佛己经渗入了她的骨髓。死亡的阴影冰冷地贴着她的后背。她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只看到维克多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的脸，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死死地锁住她。

“抓紧我！” 维克多从牙缝里挤出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味道。他的左臂承受着杰西卡全部的重量和巨大的下坠势能，肌肉纤维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骨头似乎随时会碎裂。右肩撞击水泥柱的剧痛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双脚死死蹬住地面，身体向后爆发出全身的力量！

“呃——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怒吼，维克多硬生生将杰西卡从那个吞噬一切的死亡洞口拽了上来！

杰西卡重重地摔在布满灰尘和碎木屑的地板上，维克多也因巨大的反作用力向后跌坐在地，大口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腰伤撕裂般的剧痛，还有悬在铡刀口上方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所有的情绪如同溃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杰西卡苦苦支撑的意志堤坝。她甚至来不及起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维克多，一头扑进他剧烈起伏的怀里，双臂死死地、用尽生命所有力气般箍住他的脖子和胸膛，仿佛那是唯一能对抗这无边黑暗和恐惧的浮木。

“呜……呜……” 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她喉咙深处溢出，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维克多肩头破旧的布料。那不是放声的痛哭，而是濒死小兽般绝望又无助的悲鸣，带着一种摧毁人心的脆弱。她埋首在他颈窝，温热的泪水混着冷汗，顺着他的皮肤滑下。每一次抽泣都牵扯着腰间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此刻竟奇异地被更巨大的恐惧和依赖所淹没。

维克多僵硬了一瞬。他从未见过杰西卡如此崩溃的模样。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笨拙地、带着微微颤抖地轻拍着她剧烈起伏的脊背，动作生涩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他沾满灰尘和油污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汗湿的头顶，喉咙里发出低沉、不成调的安抚音节，如同受伤野兽间的舔舐。

“没事了…没事了…” 他重复着，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和劫后余生的疲惫，“我在…我们都在…”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驱散那冰冷的死亡阴影。

这时一个温暖、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拱了拱杰西卡颤抖的手臂。是查理。金毛犬无声地凑了过来，将湿漉漉、带着温度的鼻子贴在她冰冷的手臂上，喉咙里发出极其轻柔、如同安慰般的低鸣。它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杰西卡手臂上刚刚被碎木划出的细小伤口，动作充满了动物本能的亲昵和安慰。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担忧地注视着主人，尾巴极其缓慢、轻柔地在地板上扫动，拂开一片灰尘。

杰西卡混乱的抽泣在查理的安抚下，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哽咽。她依旧紧紧抱着维克多，仿佛那是她生命唯一的锚点，但身体那令人心悸的颤抖幅度开始慢慢平复。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在黑暗中望向维克多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深陷的、此刻盛满了她身影的眼眸。

维克多用指腹，极其粗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小心翼翼地抹去她脸颊上冰冷的泪水。他的动作笨拙，指腹上坚硬的茧子刮过她细嫩的皮肤，留下微微的刺痛感。杰西卡没有躲闪，反而下意识地更贴近那带着铁锈、汗水和血腥气息的掌心，汲取着那粗糙触感下传递出的、令人心安的坚实力量。

就在这时，维克多的目光越过杰西卡的肩膀，投向工厂深处那片更加浓重的黑暗。他安抚的动作骤然一顿，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如同嗅到猎物的鹰。

工厂的极深处，在那巨大铡刀机器的后方，在层层叠叠的废弃机器和倒塌的隔墙构成的迷宫尽头，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橙黄色光晕，如同黑暗海洋中的孤岛灯塔，顽强地穿透了厚重的尘埃和阴影，映入他的眼帘！

那不是自然光，也不是手电筒那种刺眼的白光。那是……灯火！

几乎是同时，一阵极其模糊、被距离和障碍物层层削弱的声音，如同风中游丝般飘了过来。那似乎是……人声？压低的交谈声？还有……某种沉闷的、有节奏的敲击声？

维克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拉满弓弦。他轻轻捏了捏杰西卡的肩膀，示意她噤声，另一只手悄然摸向地上的一个木棍。

工厂的黑暗深处，并非只有死亡和废墟。那微弱的光和人声，是陷阱的诱饵，还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