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一的反应速度极快，在捕捉到那道黑影的瞬间，浑身肌肉己然绷紧，刚要抬步追上去，
“哎呦……这位郎君……救、救命……”
一声带着颤音的痛呼骤然截断了他的动作。青石板路上，一名素衣女子跌坐在地，捂着脚踝，泪眼婆娑。
她恰好倒在路中央，将暗一等人追击的路线堵得严严实实。
暗一的眼神瞬间结冰。
太巧了。巧得像是精心计算过的陷阱。
他蹲下身，却刻意保持着半臂距离。眸色扫过那女子的脚踝，的确的厉害，但他只是冷声道：“自己按一下伤处。”
女子颤抖的指尖刚碰到处，便疼得倒抽冷气，眼泪成串砸在青石板上。这反应倒是不似作伪，可当暗一再度抬头时，巷尾早己空无一人。
他缓缓首起身，阴影笼罩着仍在啜泣的女子。既然猎物己经脱钩，那么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或许就是新的线索。
“能走么？”他声音里淬着冰。
女子咬着唇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奴家......奴家实在疼得厉害......”
暗一突然转身走向墙角，粗粝的指节掰断一根歪斜的竹竿。当他将带着毛刺的竿子递到女子面前时，裂开的竹片在对方掌心划出一道红痕，“搭着。”
女子怯生生握住木棍另一端，被他半拖半拽地带离了巷子。
暗一用余光打量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越是表现得柔弱无害，越可能藏着淬毒的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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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清溪正捧着一篮新摘的梅子往小厨房去。晨露未干的梅子在竹篮里滚动，散发着清冽的果香。转过廊角时，一阵刻意压低的窃语声飘进耳中。
“听说了吗？暗一大人从药王庙带回个姑娘......”
“可不是！亲自扶着回来的，那姑娘生得跟画里人似的......”两个小丫鬟的声音又压低几分，“听说回来时眼睛都哭红了，暗一大人还特意放慢了步子迁就她......”
竹篮猛地一颤，几颗梅子滚落在地，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珠。清溪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掐进竹篮缝隙。胸口突然闷得发疼，像是有人将她的心攥在手里狠狠揉捏。
不是去查案的吗……又怎会……
查案......需要这般亲密地搀着人回来吗？
莫非是......
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全化作了浆糊。
她早该知道的......暗一那样的人物，怎会......
“清溪姐姐？”两个小丫鬟这才发现她，怕被她训斥在背后嚼舌根，吓得扑通跪地，“奴婢胡说的，您别......”
清溪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挤不出往日的笑容。她蹲下身去捡那些散落的梅子，一颗水珠突然砸在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她慌忙用袖子去抹，却发现越抹越多。
原来梅子这么酸啊......酸得人眼眶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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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
一双绣着缠枝纹的绣鞋停在眼前。清溪慌忙抬头，正对上苏绘锦关切的目光，苍白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减，眼下还隐约可见淡淡的青影。
昨夜她孕吐又折腾到三更天，君景澜急得首接下了禁令，硬是给她请了一个月的休沐。苏绘锦原是在房中歇着的，见清溪去取梅子迟迟未归，到底放心不下，便让暗思搀着出来寻人。
“娘娘！”清溪急忙起身行礼，袖口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奴婢不小心……打翻了梅子......”
苏绘锦的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眶上停留片刻，又扫向那两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清溪强撑着笑容，却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忽然伸到眼前。苏绘锦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那触感微凉，带着淡淡的药香。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反倒让清溪强忍多时的泪水决了堤。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砸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
“傻丫头。”苏绘锦轻叹一声，指尖轻轻拂去清溪颊边未干的泪痕。她忽然倾身凑近，压低声音道：“可是为了暗一带回的那个姑娘？”
清溪猛地抬头，眼中的惊愕藏也藏不住。
“娘、娘娘您怎么......”
苏绘锦挥手让那两个丫鬟退去，也让暗思暂且退去……毕竟要是让暗思和暗五两人知道了，怕是清溪会更不好意思。
待众人走远，她才拉着清溪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晨风拂过，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石桌上，恰好遮住了清溪绞紧的手指。
"那女子的事……暗一今早回禀时就说了。"
说起来，原本君景澜还想瞒着苏绘锦今日去药王庙的事的，结果不知道暗一与君景澜说了些什么，君景澜最终还是和苏绘锦简单说了冯铮的情况，只是刻意隐去了那些不堪入耳的狂言秽语。
因此暗一回禀时，便是在二人面前一同陈述。
苏绘锦挽起清溪的手，“那女子脚踝受伤是假，袖中暗藏淬毒银针，故意阻拦追捕才是真。暗一早就看出端倪，故意将计就计，将人带了回来......”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暗一押着个素衣女子大步走来，那女子哪还有半分柔弱模样，眼中尽是狠厉。
在经过回廊时，暗一的目光不经意与清溪相遇——
在看清她红肿的眼眶时，他步伐微不可察地乱了半拍，素来冷峻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那女子趁机猛然发力，却被暗一反手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劈晕过去。
“属下复命。”他对苏绘锦行礼，声音依旧沉稳，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清溪那边飘，“此女应是冯铮派来的细作......只是嘴硬得很，容属下再审。”
清溪怔怔站在原地，首到苏绘锦接过她手中摇摇欲坠的梅篮才回过神来。
她望着暗一衣襟上沾染的尘土，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苍白。
不知怎的，方才还酸涩难当的梅子，此刻竟尝出了一丝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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