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 年芒种前夜,大世界游乐场的霓虹映着梅雨,将 "东方魔术团" 的海报洇成斑驳的油彩。顾曼殊的牛皮笔记本上记满镜箱尺寸:六面镀银玻璃呈 45 度角拼接,底部暗格可容纳二十公斤化学试剂 —— 与白氏制药厂失窃的三氯甲烷数量吻合。
"林博士,魔术团道具清单。" 巡捕房华捕递过泛黄的登记册,指尖划过 "十二面哈哈镜"" 三棱镜组 ""水银灯" 等条目,"上周从德国运来的镜箱部件,报关单上盖着周鹤年的私章。"
林深的指尖停在 "《牡丹亭?移真》戏服" 条目上,绣着骷髅头的燕尾服草图旁标着 "锑粉涂层":"白秋生用锑粉增强镜面反射,就像他在浮尸案中用锑粉干扰死亡时间。顾小姐,查德国汉堡航运公司的货物清单,镜箱夹层里的樱花徽章,该和 731 部队的细菌箱同批运输。"
陈九刀的斧头斜倚在化妆间门框,盯着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王雪梅的胭脂盒敞着,玫瑰香混着乙醚味钻进鼻腔,让他想起十年前扬州盐仓的大火 —— 那时她总说 "九刀哥的斧头比糖炒栗子还暖"。
"九刀哥。" 雪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皮鞭梢滴着水渍,"盯着镜子发什么呆?李天启的死,你以为真是魔术失败?"
陈九刀转身时斧头己出鞘,却在看见她腕间红绳时手软:"阿雪,当年扬州......"
"扬州?" 雪梅轻笑,指尖划过镜面上的牡丹刻痕,胭脂在玻璃上留下血红色指印,"你爹和林深他爹在南洋橡胶园签字时,可曾想过我爹跪在盐仓求他们放过?" 她忽然贴近,压低声音,"白秋生的轮渡计划,要拿三十七名女学生祭江,就像当年沉江的林氏夫妇。"
顾曼殊的镁光灯突然亮起,定格了雪梅发间的银饰 —— 那是枚骷髅头造型的簪子,与城隍庙金簪的牡丹纹同出一炉。她忽然指向化妆台上的剧本,《移真》折目间夹着张泛黄的船票,日期正是 1928 年 7 月 15 日,与林深父母的沉江日相同。
"雪梅姑娘," 林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怀表链在掌心绷成首线,"镜箱底部的三棱镜组,焦距正好对准福记航运仓库。李天启在镜箱刻下骷髅头,不是指认凶手,是标出军火箱的抛尸坐标。"
雪梅的瞳孔微微收缩,皮鞭突然甩向天花板的水银灯。玻璃碎裂声中,林深看见她趁机将什么塞进镜箱暗格 —— 是半张手绘地图,边角印着 "731 部队上海分部" 的樱花徽记。
"带走她。" 陈九刀的斧头横在雪梅颈侧,却在接触到她左眼角的泪痣时颤抖,"老子要亲自问清楚,当年盐仓大火是不是周鹤年放的!"
化妆间的密道突然传来枪响,白秋生的助手带着安南巡捕闯入,汤姆森冲锋枪的枪口泛着冷光。顾曼殊眼尖地看见,对方腰带上挂着与雪梅同款的骷髅头钥匙 —— 能打开镜箱暗格的钥匙。
"林深,你以为破解镜箱诡计就能阻止 ' 东方洪门 '?" 白秋生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游乐场的摩天轮突然停电,"七月十五的轮渡,既是三十七名女学生的祭日,也是你爹娘沉箱重见天日的时刻。"
黑暗中,林深忽然听见镜箱暗格开启的轻响。划亮火柴的瞬间,他看见雪梅塞进暗格的不是地图,而是枚青铜罗盘 —— 与他母亲的玉佩、龙华寺的铜钟、霞飞路的血库钥匙完全吻合。
"跑!" 陈九刀的斧头劈开后窗,三人组跳进潮湿的巷道。顾曼殊借着月光看清罗盘背面的刻字:*"牡丹五瓣,江底沉箱,七月十五,潮汐归位。"* 这正是白秋生在镜箱案中留下的终极密码。
魔术团的道具车在街角急刹,车夫掀开帆布,露出底下标着 "周" 字的木箱 —— 不是魔术道具,是德国造的 MP18 冲锋枪。林深忽然明白,镜箱魔术的真正用途,是通过镜面反射计算弹道轨迹,确保军火箱能精准抛至黄浦江的沉箱位置。
"顾小姐,联系法租界海军俱乐部。" 林深按住罗盘,感受着黄浦江的潮气,"查 1928 年 7 月 15 日的潮汐记录,周鹤年选择在那天沉江,正是利用了百年一遇的天文大潮。"
陈九刀忽然停步,盯着巷道墙上的涂鸦 —— 用锑粉画的牡丹,花蕊是个骷髅头,与雪梅胭脂盒的图案相同。他忽然想起雪梅刚才的话:"三十七名女学生,对应《牡丹亭》三十七折,每折都是周鹤年的祭品。"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响丑时,三人组在斧头帮的秘密据点会合。顾曼殊摊开从镜箱暗格取出的文件,是白秋生的实验报告,首页贴着陈秀兰、孟蝶衣的照片,标注着 "锑粉血液实验体?编号 17、33"。
"看这里。" 林深指着报告末页的德文批注,"白秋生用《牡丹亭》的死亡顺序给血液编号,《移真》对应编号 37,正是林氏夫妇沉箱的日期。他要在轮渡上完成最后一次实验,用三十七名少女的血,唤醒沉箱里的 ' 东方洪门 ' 宝藏。"
陈九刀的斧头重重劈在桌上,震得油灯摇晃:"老子不管什么宝藏!雪梅她...... 她刚才在镜箱里塞给我这个。" 他摊开掌心,是枚刻着 "江" 字的银戒,与阿秀临终前的红绳标记相同。
顾曼殊忽然惊呼:"银戒的纹路,和黄浦江地图上的沉箱坐标吻合!雪梅在给我们指路,沉箱的位置......"
"在十六铺码头的江底。" 林深接过话头,指尖划过罗盘中央的牡丹,"周鹤年和白秋生用十年时间,将每起案件都变成沉箱的坐标密码:城隍庙金簪对应经度,龙华寺铜钟对应纬度,大世界镜箱对应深度,而霞飞路的血玫瑰,是最后的时间校准。"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寅时三刻。顾曼殊在笔记本上画下完整的坐标图,每个案件现场的牡丹标记,最终汇聚成黄浦江底的沉箱位置。她忽然望向陈九刀,发现他正对着银戒发呆,左眼角的泪痣在油灯下泛着微光。
"九刀哥,雪梅她......"
"别说了。" 陈九刀忽然起身,斧头在掌心拍得山响,"老子现在就去十六铺码头,就算被周鹤年的巡捕房打成筛子,也要看看沉箱里到底有什么!"
林深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坚定:"沉箱里是三十七名女学生的卖身契,是周鹤年的走私账册,更是我爹娘的死亡真相。但白秋生在轮渡上准备的化学试剂......"
"是三氯甲烷和锑粉的混合物。" 顾曼殊接过话头,翻开白氏制药厂的出货单,"遇水会剧烈反应,产生大量有毒气体,就像当年宝成阁的纵火案。"
三人组沉默片刻,窗外的梅雨突然变大,大世界的霓虹在雨幕中变得模糊。陈九刀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十年的憋屈:"原来我们查的不是命案,是周鹤年的账本;破的不是诡计,是黄浦江的沉箱。雪梅她...... 她终究还是当年那个在盐仓替我挨打的小丫头。"
顾曼殊忽然指向罗盘中央的牡丹,五瓣花纹正在雨水的浸泡下渐渐清晰:"牡丹五瓣,一瓣祭江,一瓣镇钟,一瓣藏金,一瓣锁魂,第五瓣......"
"是破局的钥匙。" 林深举起母亲的玉佩,与罗盘中央的凹槽严丝合缝,"周鹤年以为用《牡丹亭》就能困住所有仇家,却忘了,当年我娘塞进我手里的玉佩,正是打开沉箱的关键。"
大世界的摩天轮重新亮起,五彩灯珠映着三人组走向码头的身影。顾曼殊望着手中的银戒,忽然明白,每个案件中的牡丹标记,不是死亡的印记,而是复仇者留下的希望 —— 就像雪梅在镜箱暗格留下的罗盘,就像孟蝶衣在戏服里缝的《共产党宣言》。
"顾小姐," 林深忽然说,"把镜箱案的真相写成连载,标题就叫《大世界的镜中镜》。让全上海知道,所谓的魔术,不过是凶手的障眼法;所谓的诅咒,不过是恶人的遮羞布。"
顾曼殊点头,笔尖在笔记本上落下:"镜箱里的骷髅头,是凶手的坐标;戏服上的牡丹纹,是死者的密码。当陈九刀握紧那枚刻着 ' 江' 字的银戒,黄浦江的潮水正将所有的谜题推向七月十五,那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
雨幕中的大世界传来留声机的歌声,周璇的《夜上海》混着黄浦江的潮声,为这个充满诡计与救赎的夜晚,添了层说不出的悲壮。林深摸着怀表,表盖内侧的拉丁文在黑暗中若隐若现:Inveniam Viam Aut Faciam—— 我将找到道路,或开拓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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